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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裘蝶已平定了惊惶的心,轻声对男子道:

  "请放开我。"抽回自己的手的同时,偏转螓首看向打斗的那一边。

  在那片已被摧毁的牡丹园里,一蓝一绿的身影正在缠斗,情况是否危急她看不出来,只能将拳头压在心口,屏息地等待打斗结束。身旁的那名救命恩人,不在她关注的范围内,她知道她该道谢的,但……他在打斗,她怎能平下一颗心?好久、好久没亲眼看过他与人动手了,她是怕这样的场面的!不管谁胜谁败,她都不愿见识这样的过程,可是……他却是这样的乐此不疲呵。

  "那人是'绝情刀'肖仁。不是叶惊鸿的对手。"男子如山一般站在她身后半步,如同她眼光紧瞅着叶惊鸿,他的视线也是尽放在她身上,完全不避嫌的。



  "既然如此,叶楼主怎地还不收拾他?"站在男子身边问话的,当然是心碎的钱继言。他只知道再打不去,这梨花院将会成为一座曾经富丽堂皇的废墟。

  男子当然不会理他的疑问与哀嚎。

  "他……会赢吗?"裘蝶颤声问。

  "他会。"男子回答。

  可是……除非是遇到高手,不然他怎么打这么久?

  像是看出她的忧虑,他道:"叶惊鸿只是想从肖仁身上摸索出日后对付'无情刀'肖违的方式罢了。"



  "呀呀呀!一发出惊声尖叫的是对江湖生态还颇有了解的钱继言,他拍胸脯惊吓道:"我想起来了!肖仁有个非常厉害的靠山,就是他的大哥肖违!他们兄弟并称'亡命双刀煞',肖仁的武艺不算顶尖,但是只要他被打败了,肖违就会出面为他出气,这也是有些人明明武艺强过他,却不愿打赢他的原因。而肖违出道二十余年,可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呀!天呀,天呀!未来一年之内,我绝对不会再给燕楼任何一张邀帖啦!"尖叫逐渐变成哀呼,为自己不幸的命运悲伤起来。

  打斗并没有持续太久,虽然对叶惊鸿来说,是浪费了一点时间,但是其实也不过才一刻钟而已,便已将肖仁给踩在地上。从肖仁痛苦的表情上不难看出此人身受重创的事实。

  "我不杀你。"彷佛经历过一场打斗的人不是他一般,叶惊鸿的气息平稳如常,声音更是薄薄淡淡的。

  "哼!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下次见面必是取你首级之时!"

  叶惊鸿还是摇头,有点苦恼地道:

  "虽然手不败将会再来寻仇是必然可预料的事,而本主也向来崇尚斩单除根、不给留后路。不过,还是不能杀你。"

  "哈哈哈哈……"肖仁张狂地大笑,虽然满口的血让他显得可怖,而满身的伤,也让他笑出一脸痛苦狰狞,但他还是狂性不改。笃定了自己性命无虞,还怕些什么来着?!"莫不是怕了吧?怕我大哥前来取你狗命──呜!"

  "啪啦"一声脆响!是左肩锁骨被压碎的声音。听得在场所有人鸡皮疙瘩爬满身,悚然惊骇不已。

  "你恐怕是误会了。本主杀人,也是挑对象的。而渣滓之类,实非本主之偏好。只好让别人来了,希望你不介意。"

  "什、什么意思?"努力挤出乾哑的声音。这肖仁,再也不见原先的张狂气焰。

  叶惊鸿没理他,眼光望向裘蝶的方向,走出牡丹园,很稀奇地顺手关上竹编小门。关上的同时,里头,再没声响,连痛呼也不复闻。

  他走向裘蝶。

  ※  ※  ※

  戏仍开演,不过观众只剩三个──

  泣然欲泣苦着脸的钱继言,以及叶惊鸿和裘蝶。

  台上的戏子非常卖力地演出。今日的戏码是非常知名的大戏"窦娥冤",简直像是唱来印证钱继言的悲苦的,所以他看得最为入神。其他二位,当然是心思不在上头了。裘蝶暗猜叶惊鸿还能忍受多久:而叶惊鸿眼睛看着台上,但也仅只是那样罢了,不知道心不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回味刚才那一场打斗?还是,在想着那个救了她的无名男子?

  那男子,在叶惊鸿走向她时,便已飞身离开,没有留下什么话,可是据说是挑釁地看了叶惊鸿一眼。极之稀奇的,叶惊鸿居然没有追究,便让那人走了!

  会是因为他刚打完一场,身心仍疲着,不想再来一场比试吗?

  还是……

  "不专心喔。"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掠过。

  她连忙回神,直直看向戏台。

  戏台上身着白色囚衣的窦娥正在前去刑场的途中,沿路悲愤唱着: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怎可错看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可不是吗?造恶的通常是富贵长寿,是不?"叶惊鸿问着她。

  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说他这样的人,一定会长寿吗?还是在讽刺些什么呢?

  "不一定的,这世间……没有绝对。"她低低地回答一个安全的答案。

  "如果我能活得久一些,你可得小心了。"他笑。

  "小心什么?"还是忍不住问了,今天的他除了好斗依然,其它都不对劲了,怪得教她心惊胆跳。

  他一把抓过她,让她坐在腿膝上,轻道:

  "如果我没死,你是得不到自由的,我的裘蝶。"

  "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题遍……"戏伶凄声高唱着。

  "什么?"太吵,她没听清楚,也可能是,不敢去听清楚。

  "囚蝶。我的裘蝶。"他再道。

  "婆婆也,直等待雪飞六月,亢旱三年呵……"愈唱愈转为凄厉。

  "什么?"轰轰轰地,只知晓他嘴里正说着什么。

  他瞪她,不发一语,但是抱她的手劲由温存转为不耐的箝紧。

  "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显、显……"跳升八音,尖声嘶吼以作为绝响。

  但是这个绝响,实在是逼不得已,因为在戏伶唱高音调时──

  一只大掌,飞了过来,揪住他喉咙,然后又飞了回去。

  就见戏台上的旦儿不见踪影,而叶惊鸿的左手掌上却握着一管脖子──并且甚至没妨碍到他温香在抱的动作。

  "唱完了?"他好客气地问着左手上方那颗抹得五颜六色的人头。

  "唱……喀……完完了……"五颜六色的彩墨遮不住一脸的青白惨色。

  很好,安静了。

  "裘蝶,我活着时,不许爱别人,听清楚了?"他笑笑说着,像是挺高兴无须扯直喉咙就能把话讲入别人耳里。

  第六章

  只要走出蝶阁,从来就没有安宁的。至少最近十次有八次里,必然会给其他姬妾们给堵到。今天仍是相同的情况。

  "爷最近都不到我那儿了,是在你这边吗?"不客气些的,就会这么问,其中以玉碧这位外族姑娘为代表。

  "听说前日在梨花院,爷儿当众宣布你是他至爱的夫人,是这样吗?"会出口拈酸的,当然是新欢千纤。

  至于性情清冷的白夫人,以及美艳的香夫人也是会来找她的,但是不至于这么开门见山地问,不免要拐弯抹角的。

  今天先来蝶闾外"巧遇"她的是香夫人,但后来,所有夫人却一一都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都约好了,可她们的表情全意外得很一致。

  "哟!敢情是姐姐将我等全约了来赏花哪?"香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满,因为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私下与裘蝶谈上话呢。

  裘蝶对这情况感到无可奈何,这些人会不断来找她,追根究柢还是在叶惊鸿这个祸根上。若不是他蓄意找她麻烦,她今日哪须面对这些?若他能跟往常一样,平日对她不理不睬,夜里没人知晓的情况下想来便来,她的日子会清静一些,但显然,他觉得只在外头打打杀杀太无趣,巴不得他的女人群之间也烟硝四起,这样才能算得上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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