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嘈杂的人声由远而近地隐隐传来,这立即提醒了她,再不跑,可能就会被当凶手,她可不愿当个待宰的羔羊。
快跑吧!葇亦!自我鼓舞的声音在心中越来越响,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提起勇气,拖着不听话的身子,不顾方向地奋力朝外奔去。
咦?这儿有车!
她不知自己究竟跑到哪里,发现眼前停着的一部跑车,钥匙竟然仍插在车上,只能说自己是非常幸运!
正当她欢喜兴奋地坐上驾驶座时,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教她猛然提心吊胆地望去,只见一个逐渐奔近的硕壮身影——
啊!是刚刚那个男人!葇亦立即对这个“算是”救了她的陌生人有好感。咦?后面好像有人在追他,不过他跑得可真是快,那些追在后面的人落后了一大截呢!咦?朝她这里跑来了!
葇亦见状,立即不假思索地朝那人挥起手,示意他坐进车内。
那人动作着实迅捷,葇亦才刚放下手,那男子已打开车门坐进旁座了。
听着那人带着微松口气的轻喘,葇亦登时有了一股拔刀相助的侠义快感,随即伸手熟练地扭转钥匙,发动引擎。只听这车引擎转了几声又停,她只得再次发动,引擎依旧是转了几下又停。
“糟糕!”此时,只听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葇亦终于忍不住焦急大叫。“这车坏了!怎么办?怎么办?”
“你……”那人已把气息调匀,手中的枪也收回怀中。“你刚刚发动车子时,没踩油门。”
“什么?”她转向他,一脸茫然。“油门?油门在哪里?”
那人怔了几秒,才疑惑地说:“就在你脚边。”
“脚边?”她用左脚探了探,果然发现了一个踏板。“有了、有了!”
葇亦说着,立刻兴奋地再次发动车子。
“等等!你踩的是煞车!”那人一脸被打败地喊了一声,眼看着追来的人越近了,立即说:“算了!还是我来吧!”
讨厌!她真不想离开这个驾驶座!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不点头,只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他换座位。
只见那人熟练地发动引擎,没一会儿功夫,跑车随即像旋风般朝黑暗冲去。
“这车,”葇亦见跑车的性能在那人的掌控下发挥到最极点,不禁感到困窘地自我解围说:“这车还真重男轻女哟!”
那人奇怪地扫了她一眼。“你从没开过车吗?所有车子的结构都大同小异。”
“唔——”这下子,一向只坐司机开的车的葇亦不由得脸红了。“车子不是钥匙一插,就能跑了吗?”
这种谬论大概只有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才想得出来!男人似笑非笑地哼了哼,让跑车在黑暗中飞奔好一段时间。
“你要在哪里下车?”他终于先打破沉默,开了口。
“嘎?下车?”顿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几秒钟后才恢复运作。
什么嘛!这车子是她抢到的耶!亏她当时还那么好心邀他上车,救了他一命,这会儿,他竟喧宾夺主地要赶她下车,有没有搞错?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良心?
葇亦想到这里,先前对他的许多好感顷刻间一扫而空。
“下车的应该是你吧!”她满怀不悦地回答。“这车可是我先拿到手的!”
她才刚把话说完,便听到一阵刺耳的煞车声,接着便是车身猛烈地一晃,那人随即将车内的照明灯扭亮,转过头来打量她。
什么?他这样眨也不眨地干瞪她是什么意思?葇亦见对方如此无礼地注视她,心中有气,不甘示弱地睁大绿瞳与他相对峙。
车内的两人这样瞪眼相对没多久,葇亦便开始感到厌烦了。
天哪!这个神经病要这样跟她大眼瞪小眼地看到什么时候?她的眼睛有点发酸了,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输给他!
就着车内昏暗的小灯,她光明正大地打量起对方的轮廓。
微带古铜色的脸有点棱角,浓眉下的单眼皮透着清朗有神的光,不高却挺的鼻梁下紧抿的嘴看起来有点宽,跟她心目中的美男子……有段距离。
不过,也还不赖,这张东方面孔也不输她那几个长相俊逸的表哥……可惜是个神经病!葇亦一面打量,一面惋惜地想。
“小姐!”经过几分钟无言的对峙后,对方终于静静地开口了。“这是我的车。”
“嘎?”葇亦的脑袋再度呈现一片空白。
只见对方不带表情地继续。“所以,你要在什么地方下车?”
“我……”葇亦迟疑地张着嘴,思维却在快速地转着。“我不能下车!”
开玩笑!好不容易有出来透气的机会,就这么回去父母身边当乖乖女,那未免太虐待自己了吧!
葇亦虽然明白父母的焦急和忧虑,但是,眼前这个能远离束缚的自由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在这种情况下,只好背负起“不孝”的罪名。
“什么?”这回换对方愣住了。
“我……我是被他们绑架来的……”她的音调骤降,显得无限委屈。
“那么你现在自由了,不是很好吗?”他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不!”她把头埋入手掌中,哀凄的声音自她的指缝间幽然飘出。“要是我回家,他们还是会追杀我的!他们这群坏人绝对不会放过我!”
她不晓得眼前这个男人跟那帮人之间的关系,但见他能在那个地方大闹一场,肯定是跟那帮人相互敌对。
只听那人用旁观者超然的口气说:“你现在正可以回到你父母身边,甚至要求警方保护,告诉我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
不待他说完,葇亦陡然“哇”地哭叫了一声。
“怎……怎么了?”见她哭得凄然,他不禁错愕地皱起眉。
“我……我不能回去……”她抽着气,流着泪说。“爸妈……把我卖给了这帮流氓……”
他沉默地盯视埋头低泣的她几秒后,带着几许怀疑问:“你不是台湾人吧?”
正低头掩面的葇亦心中大叫“糟糕”,尽管自己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华语也说得字正腔圆,但眼瞳的深绿是瞒不了人的;心念转动间,面现哀戚。
“我……听我妈妈说,我爸爸是派驻在台湾工作的美国人,对我妈妈始乱终弃,后来我妈妈肚子大了,只好随便找人嫁……”
父亲,母亲,对不起啦!她心中悄俏说着,偷眼瞥见那人半信半疑的神色,连忙又使劲地凄然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看我?啊!知道了!你一定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一定和其他人一样在心里骂我是……”她现学现卖。“杂种!呜——”
葇亦看那人有些动容,不禁越说越入戏,最后竟当真簌簌地落泪了。
“我真不晓得我妈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当初把我堕胎堕掉,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命苦!而我也不用忍受大家对我的异样眼光!”
只见那人沉着脸,没说话,但在那淡漠的眸光里,葇亦看到了同情,这下子她更暗加把劲,声音更显哀怜。
“……我是个有家归不得的人……”
真麻烦!那人微凝着眉,怎会在这节骨眼碰上一个身世如此凄凉的女孩?这样丢下她不管……见葇亦抬起盈盈的泪眼望来,他心中没来由地一动,这时候,他才发现,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孩竟美得教人心怜。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他清了清喉咙,言归正传地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