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南非橘子自由省布隆泉市郊
这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偌大的医院建筑在电光雷声中透出一种阴森气息。
就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时刻,竟有一个人影自医院的后门闪现而出,朝建筑物后面不远处的森林公园直奔而去。
蓦地,一阵闪电的白光将那个冲进风雨中的身影照个雪亮,那是个轮廓姣好的年轻女子,只见她身着病患罩袍,紧抱怀中的婴孩,大雨冲走了她脸上的血色,湿透的长发与罩袍贴黏在她身上。
这个女人不顾骇人的风雨,不理自己产后孱弱的病体,迳自走到鲜少人迹踏及的山丘上,将怀中初生的婴孩放在长得最挺拔的一棵树下,一阵骤来的闪电险险打中这棵树的顶端。
在隆隆的雷声里,那女子冷淡地看着被惊吓得哭闹不停的小婴儿。
“不要怪我心狠!”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树旁啼哭的男婴。“我从来就没想要当你的母亲,你始乱终弃的父亲才是罪魁祸首,要怪,就怪他好了!”
婴儿置若罔闻地哭号依旧,伴着电光雷雨更显凄惨。
只见那女子不为所动地哼了哼。“谁教你让我千方百计的要拿都拿不掉!下辈子投胎时,先把眼睛睁亮点吧!”
那女子说完便转身,在风雨声及嗷嗷的哭声中,摇摇欲坠地渐走渐远。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劈中了这棵高耸的大树,只见闪光如一把凌厉的巨斧将大树垂直地劈成两半,直至树根,整棵树应声朝两边倒去,刹那间,有如天神所执的两把天火似地向正要离开的女子直直压来——
这名才刚放下婴孩的东方女子还来不及看清怎么回事,那挟带大火的半边大树便将她整个人压倒。没有一丝求救的声音,那名女子仅在数秒间便香消玉损,只留下婴孩声嘶力竭的啼哭声在风雨中微弱地回荡……
“……今天早晨在森林公园中,发现一具被雷击中的大树倒压致死的东方女性尸体,根据调查,此名女子目前以假名在森林公园旁的市立医院产下一名男婴,正在医院疗养中,不知何故,竟陈尸于森林公园……”
在这熙来攘往的街道上,一个中年东方男子,口叼着扁皱的烟,手提着一袋杂货,立在电器行的展示电视前,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新闻报导。
“……警方怀疑这位无名女子,可能是偷潜入境,尔后遭到其所投靠的男友遗弃,并曾于怀孕期间数度非法堕胎未果……”
这个块头不大的中年东方人一面听着新闻,闲散地抽着烟;在这家电器行橱窗前看新闻报导是他每周到市区买日常用品时,一件必做的功课。
眼前这桩雷击女尸的事件所发生的地点离他的住处不甚远,引起了他的兴趣。昨晚的雷电着实打得凶,每一个闪电,每一阵雷声,仿佛都要拆散他所居住的小木屋。
“……最令警方费解的是,这名女子无故死于森林公园,而她所生的男婴却无故失踪……”
男婴?中年人的眼睛微微一眯,骤然想起在昨夜风雨交加的当儿,他所豢养近十年的狐狸“白点儿”忽然将散漫的眼光一凝,抬起头,竖起耳朵;不多久,竟毫无前兆倏地冲入雨中,任凭他怎么命令叫唤,依旧窜进黑暗……
结果,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居然叼了个啼哭不休的小婴孩回来,他不禁愣住了,不知白点儿从哪儿捡到这个爱哭的小麻烦,但见白点儿将自己丰硕的乳头凑近小婴儿,而小婴孩立即停止啼哭,并且用力而满足地吸吮起来。
难道那个小男婴就是新闻报导里失踪的婴儿?中年人懒懒地喷着烟想。
这次原本大腹便便的白点儿不知何故,所产下的两只小仔仔都是死胎。一连几天,白点儿守在两只尸骸旁,不吃不睡,似乎弄不清为什么小仔仔不吃奶。
白点儿每年时候到了都会要奔进林子里失踪这么几天,他已习惯看着小狐狸仔出世、长大,然后离开母亲。所以看见白点儿守在死去的仔仔旁的起初几天,他不太介意,反正过不了多久,白点儿就该明白自己是空等一场。
但是,当这两只尸骸已开始发臭,而白点儿仍守在旁边时,他终于忍不住赶开白点儿,将发臭的尸骸埋掉。白点儿回来找不到仔仔,居然不再听他使唤,气得他破口大骂。
不过,白点儿到底是他一手养大的,见白点儿每天郁郁趴在地上,不吃不动的样子,他也不好受,毕竟他这个“杀手飞狐”的名号是白点儿替他挣来的。
这会儿,见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婴让满怀母性无处发泄的白点儿有了机会纾解这份郁郁的母爱,他倒不忍心将男婴送走……
算了吧!他告诉自己,要是这个小麻烦翘辫子了,也只能算这小鬼自己命短,要是不小心让白点儿给养活了,那就算这小家伙命不该绝。
顺其自然了!
他对橱窗里的电视投了最后一眼,转身朝巴士站走去。
第一章
二十五年后台湾台北
华灯初上。
这是一家装潢极气派的高级餐厅,细柔的古典音乐在空气间流荡着。
“差不多了吗?葇亦。”问话的是个充满成熟优雅风韵的东方佳丽。
“是的,母亲。”一位身穿粉蓝色丝质洋装的女孩拿起浆白的餐巾轻拭了下嘴边,声音轻柔。“父亲,母亲,我去洗个手。”
“去吧!”席上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点点头,尽管已届中年,依然风度翩翩,闪亮如昔的金发和深邃的绿眼,举手投足间在在显示出一股雍容的潇洒。
葇亦朝父母微微颔首示意后,举止高雅地起身离席。
“葇亦这孩子……”男子很得意地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儿吸引众人赞叹的目光。“再过一个礼拜就要二十岁了。”
“可不是!”女人带着美丽的笑容说。“她的生日宴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男人的眼中闪着引以为傲的光。“她会是最引人瞩目的主角!我真等不及那一天的到来呢!”
“是啊!”女人带着感叹附和。“她是我们的骄傲。”
这对举止优雅的夫妇,男的俊女的美,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他们的独生女,葇亦,更是撷取了他们的长处。
那如云的黑发闪着光泽,白嫩如雪的肌肤仿佛一触即溶,凤眼微扬的瞳孔是湖水似的深绿,挺得恰到好处的鼻梁下,是两片与生俱来的红濡唇瓣,加上几许未脱的稚气,衬着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还有从小所受的贵族教育,在众人眼里,葇亦是朵开在悬崖上的兰花,娇美得秀色可餐,却遥不可及。
这也是葇亦的父母刻意为女儿所塑造的完美形象。
嘿!没人!好极了!
葇亦在闪着火树银花的餐厅后园里,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见偌大的后花园里没有人,不禁纵情地展着双臂,伸着懒腰。
呼!总算能松了一口气!在众人面前装淑女实在是件很累人的事,但是父母亲可不这么想。唉!谁教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这样。
打从小时候,她就爱在后院爬树,在草地翻滚,在楼梯扶手上一溜而下,可是每每她一有这样的举动,便会惊动全家上下的佣人,然后是家庭教师的斥责,弄个不好,让父母知道了,还会被关起来思过一天。
这全是因为她很倒霉地出生在一个与众不同的家庭,所以必须要很“认分”地接受高尚名媛淑女的教育模式,不管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