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忽然开口。
“程律师,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不过让个莫名其妙的大男人坐在后面……这是什么意思?”
我失笑,很少有人说我是莫名其妙的大男人。
程清源回答他。“韩思辰先生不是外人。他是夫人指定的,少爷的监护人。”
“什么!”发出尖叫的是坐在男人旁边的女人。
她涂了鲜红色唇膏的嘴唇团成了一个夸张的O型,令人想发笑,又觉得恶心。
程清源充分发挥了作为一个律师的耐性。
“叶夫人,这里有夫人的亲笔签名,也有见证,您可要查看?”
“不,不,我怎么会怀疑您程大律师呢?”女人言不由衷地笑着。
“好吧,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程清源拆开了封条。
“等等……”这回是老头发话。
“怎么可以在不见主角的情况下宣读遗书。”他说。
程清源笑了起来。“老爷子说的可是少爷?少爷早来了,就在这里。”
一怔之后,我四处寻找。
最后的视线,停在那个狠琐少年的身上,是他?
那我会后悔答应了筠韵。
因为我,就是那样现实。
程清源笑着,看他制造出来的效果——
戏剧效果。
他身后的书架,忽然缓缓移开,在我们瞠目结舌之际,走出来一个少年。
一个微笑的少年。
少年版的林箔韶。
清澈而妩媚的大眼,微微一转,我便失了魂槐。恍然间,竟好似看到筠韵。
另一个筠韵。
他站在程清源的旁边,穿一件薄薄的白色毛衣,雪白的脸颊,猫一样的笑容。
我听到程清源温柔的声音。“真浩,这几位,就是你惟一的亲人。”
他没有看程清源,他的视线,逐一从我们身上掠过。
最后,停在后排那个低着头的男生身上。
“程律师,那个人,就是我的哥哥?”
少年的声音,清越得醉人。
可是我惊讶的,却是他的问话。
“是的。”程清源回答他,“萧雅弦,你母亲的养子。”
真浩不再说话,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这里。
“他又是谁?”毫不客气的语调,和他的美丽面容竟是如此契合。
\"我跟你提过的,你的监护人,韩思辰先生。”我看他,努力想挤出笑容来。
可是我笑不出来。
他太像筠韵,今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猝不及防,一个脑袋出现在我跟前。
一惊,视线就落到他的眼中。
明媚的大眼,里边装载的是所有知名的情绪。
目光硬生生通过那双勾人魂魄的双眸下移,停在红润润的唇上。
一口唾液被我吞下肚去,此时充塞于心中的,竟是:欲望。
他猛然笑出声来,从我身边离开,戏谑地看着我。
“韩先生,你好。”
程清源宣读了遗嘱。
遗嘱有两份,一份,是苏傅雅立下的:
苏家的继承人,在成年时便要立下遗嘱,以防猝死后家产被外人所得。
遗嘱里说得明白,苏家所有财产中百分之八十归苏家继承人所有,意思很清楚,自然是苏真浩得了那百分之八十。
另一份.便是筠韵立下:
属于她的财产,均分做五份。
一份,给她的大伯,林启东,那个老头。
一份,给她的养子,萧雅弦。可惜了这个动听的名字。
一份,给我。
一份,给她的儿子,苏真浩。
最后一份,又均分做两份,一份给她的侄女:叶静。
另一份属于那对夫妻,叶得的父母,叶强和林小雨。
念完后,程清源阖上文件。“各位,可有什么不明白。”
“为什么小静可以得到我们的两倍!为什么那个不相干的男人可以得到我们的四倍!真浩已经有了百分之八十的遗产,为什么还可以得到百分之四!”
发出刺耳噪音的,是筠韵的同母异父姐姐,林小雨。
我想大笑,她的算术竟是那么好。
钱财,可以令最羞涩的处女,变做只狂猛的野兽。
而程清源的耐性,更加令我拍手称赞。
“叶夫人,百分之八十,那是苏先生早立好的遗嘱,苏夫人可以得到的百分之二十,也只能由她说明使用途径,我们无权干涉所以关于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林小雨还想说话,却被叶强阴沉着脸一把扯住。
律师的唇边,忽地露出一丝笑意。
“我想叶夫人更有兴趣知道,这百分之二有多少。”
他说出一个数字。
当最后的单位确定后,连我都微微吃惊。
苏家是个有钱的家族,没想到,竟富到可敌国的程度。
我得到的百分之四,还够我开两家同样规模的BK。
最终,那对夫妻满意地离去。
第二个走出门的,是林启东,他一直看我,目光灼灼。
接着是叶静,听这个名字,以为是个淑女。
她没有立刻出去,她靠近我。
“帅哥,我很满意你哟。”丰满的胸部,跳跃着进入我的视线,我微笑。
“现在是初秋,你不冷?”
她大笑,然后离开,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梦露曾经用过的HO.5。
萧雅弦起身,他向程清源鞠躬,面对苏真浩时,他迟疑。
那张和他养母一模一样的面孔,带着明显的不屑和厌恶。
“我先走了”他说,然后低着头,驼着背,要离开。
“哥哥……”甜甜的声音,出自苏真浩的口中。“母亲说过,你要和我住在一起。”
传媒,永远是最早知道隐私的人。
第二天还没到,天灵便替我推掉十几遍要求采访的电话。
“有关苏家的一切,市民必定愿意知道,而他们更感兴趣的,则是你和苏夫人的‘奸情’。”她做出总结。
我笑。“可是指她选我做真浩监护人的事?”
她挂上第N个同样要求的电话。
“你以为呢?”
小妹倒来咖啡,她抓住杯子。
“苏家小主人,什么模祥。”
我回答她:“尤物。”
一口咖啡,不偏不倚,正正喷到坐在她对面的谢语吾身上。
语吾如往常一般声色不动.抓过纸巾擦拭他黑色的西装。
“天灵,准头不对,还要好好练习。”
拖着大叠文件经过的小妹立刻撞到桌边,文件撒了一地。
天灵止住笑。
“老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伤害未成年人的罪是很重的”
我笑着却末开口。
语吾扫落桌上的大堆纸巾。
“这就是资本家的糜烂生活。天灵,你的承受能力太烂,还需要练习。”
这次,蹲在地上始文件的小抹撞到了桌角,疼得叫了一声。
我在笑到牙痛的时候结束工作.回到家中。
确切地说,回到苏家。
管家老张接了我的公事包和外套,我问:“少爷呢?”
“少爷在楼上看电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在他心目中,少爷只有一个,苏家惟一的血脉,真浩。至于也住在苏家的萧雅弦,只是萧少爷,不是少爷。
我上了二楼,路过书房,看到雅弦。
接触长了,发现他其实不是太令人讨厌,就是做事太过认真,不懂变通。
只顾念书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邋遢的模样加上永远不会讨人喜欢的性格。
可是筠韵为什么会选择他做养子呢?没有人告诉我答案,连程清源也说他不知道。
我站在门外迟疑一下,终于放弃进去见他的念头。进去后该和他说什么?
我不知道。
走过书房,我推开真浩卧房旁边的房门,轻轻地进去。
先看到暗谈灯光下深色的发,接着听到脆脆的笑声。
我在他身边坐下。电视里,正播放法国的电影,《虎口脱险》。
我想起了筠韵。
这对母子,似乎都有独自一人看电视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