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境依言拆开包装,意外地跌出一块黑紫色的金属片,然后是一个以牛皮纸包起来的瓶子。“咦,这是什么?”
“怎么啦?”非羽走近她,目光在接触金属片时,微微一愣,旋即毫不犹豫地剥开牛皮纸。在透明玻璃瓶中,有一根瘀紫红渍的萎缩小指头。有那么一瞬间,她什么也想起来,只能瞪着瓶子。
这就是父亲所给的警告吗?
“该死!”非羽脱口而出,登时将香烟一折,狠狠捻熄,转身抓起外套就向外冲。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清楚了,她再不回家,一切就只有走向毁灭。
“非羽姐,你去哪里?”止境追上前问。
非羽停下脚步,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无奈的说:“我必须回去,否则,被肢解的不就是一根指头了。”说完,她急急忙忙跑下楼,伸手拦了辆计程车。
李洵在他们手上,她没有别的选择,除了立即回家。
回家,然后是乖乖顺从婚约?或者像拯救公主的王子,将恶魔一一消灭,再回到所谓的幸福快乐生活?非羽不知道,她只是衷心希望李洵一切安好。
分开前,李洵要她放心。但她没有想到,她所害怕的是比梦境更残酷的现实。
目送非羽的背影离去,止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了地上的烟蒂一眼,非羽只有在心烦意乱时,才会抽烟的。
她拿起搁在桌面上的玻璃瓶,拔开软木塞,将瓶中的东西倒到掌心,仔细看了半晌。
真没想到,兑伯父也会捉弄人。
止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将东西装入塑胶封口袋,塞进背包,随后拎了背包外套,走出屋子。
就像她曾告诉李洵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这一次她不能袖手旁观了。
???
心急如焚地赶回兑家,非羽完全不顾守卫的拦阻,一迳冲入大厅当中。果不出她所料,管家带着为数不少的保镖和仆役,一脸胜券在握的等着她。
非羽重重掷下刚收到的金属片,扬声问:“李洵呢?你们把他藏在哪里?”
“大小姐稍安勿躁,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管家笑得异常虚伟。
“心平气和?”她讽刺地一笑,“我爸呢?我要见他。”
“抱歉,老爷人在书房里,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再说,不管和什么人谈,结果都是一样,大小姐就将就点吧。”
“什么叫结果都是一样?”非羽抬高了音量,“你以为你算老几?我要你把那老家伙叫出来,你就给我去叫!”
管家闻言,得意一笑,“大小姐,真不好意思。事实上,你和李先生的事,老爷已经全部委托我处理,我们就心平气和说清楚吧。”
“委托你?”非羽有点惊讶。对她而言如此重要的事,她父亲竟然交由他人处理?这到底算什么?
管家拿出一张文件,轻轻丢向非羽脚边,“只要大小姐签个字,我们马上放人。简单明快,绝不多嗦一个字。”
“签字?”她瞄了一眼脚边的结婚证书,不悦地以鞋尖左右辗破。“开什么玩笑?”
“不要紧的,你的情绪我可以了解,我特别准备了三十张证书。”管家晃了晃手中的纸张,浅浅地笑,“你慢慢考虑好了。只不过老爷曾吩咐,十分钟一个关节,先从手指开始。”
“你——你不要太过分!”非羽一股怒气直冲而上,握紧拳头往管家走去,却被一旁的保镖按住身子。
“别那么激动,大小姐。不是说要心平气和吗?”管家走近她身边,塞了一张文件给她,“慢慢考虑呀。”
“考虑个头!”非羽一把甩开保镖,用力将纸张撕成碎片。“你再嗦下去,相不相信我会把你的关节统统拆了?”
“相信,当然相信,大小姐的身手我怎么会不清楚呢?”管家的表情令她异常不舒服。“只是就算拆了我,也救不了李先生。”
“你——”非羽睁大眼睛,明白他说得没错。她不知道李洵被藏在哪里?也许还没找到他,一切就被迫结束了。
管家瞥了她一眼,“依照大小姐对老爷的了解,不是一向不和什么人有瓜葛,以免被抓到把柄吗?虽然和周遭的人相处融洽,却少有关系密切的朋友。真没想到,十年前有个李洵,现在又冒出一个,大小姐和这个名字可结缘不浅。”他又抽出一份证书塞进她手中,“你可要为这个李洵多多考虑呀。”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根本就是违反人身自由……根本是恶意胁迫!”她忿忿地吼道。
“我差点忘了,大小姐是念法律的吧?”管家还是无动于衷地笑着,“这就有意思啦,当年不是怎么都不肯听从老爷的话,现在不也过得好得很?那么这一次,将来也会习惯的,不是吗?大小姐又何必如此固执,把李洵的性命都赌上了呢?你说对吧?”
“你——”没错,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顺从他们摆布,一是反抗他们控制,实践打败魔鬼救出公主的神话,只不过这当中的风险又该怎么衡量?到底怎么样做才最好?
“剩下五分钟。”管家看着厅里的大钟,微笑地提醒。
非羽握紧手中的结婚证书,脑中彻底空白。
第十章
晴朗的午后,云朵缓缓在天上移动着,亮闪闪的阳光如同溶液般浸染着整个空间。陈设典雅的厅堂内,一个男人合着眼,静默地听任时光流逝。
心游荡在遥远的另一个空间,在那里,没有背叛,没有伤害,也没有不能原谅的离别。他只是静静地想着,这么多年来的无奈,以及这么多年来无法忘怀的伤害。
突然,一声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属于他的世界,他睁开眼,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午安,兑伯父。”止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说,她的手上抱着大束百合花,神色自若地走近。“好久不见,打扰了。”
“坤止境?”他不敢相信地推了推镜架,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止境不理会他的惊愕,优闲地张望这个布置高雅的厅堂,这样泰然自若的神情反倒更令人无从应对起。
“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太过惊讶,显得有些慌乱。
“咦?这不就是兑家宅邸的西翼吗?”止境回答得理所当然。“听说在兑伯母过世后就全面封锁,完全无法进来了。所以,兑家宅邸只剩下东翼在使用中,没错吧?”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非常确定坤止境是别有目的而来。没想到,这小女孩居然会这么聪明沉着。
“以前常听说,西翼是因为闹鬼才封起来。那时候听人家说这儿一片阴沉沉的,想到都心里发毛呢。”止境自顾自地说下去,“对了,以前哥哥甚至恐吓我说,要是我再不乖,到处乱跑,就要商请兑家把我关到西翼来哩,害我吓都吓死了。不过,我今天才发现,这里不但不会恐怖,而且相当温暖,真是不可思议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他被这丫头的话弄得有点混乱。
止境还是笑吟吟的,似乎没有把对方的问题听进去。只是绕过他,登上设计如祭坛的平台,倾身将花束搁在被花朵所围绕的玻璃棺木旁,“我想,长眠在这里的兑伯母一定也这么想的。”
他瞥了止境一眼,似乎为这句话而内心翻腾。“你说那女人?”
“对呀,她是兑伯母吧。”止境点着头说,“好漂亮的一个人呢。”
“那女人根本不会这么想的。”
“是吗?”她柔柔地一笑,“可是你看,她是笑着合眼的,不是吗?”
“当然微笑。”他撇唇冷笑,不平地说:“死了,正好可以离开可恨的我,去那个男人身边。”说到这里,他警戒地瞥了她一眼,“好了,你究竟想说什么?不要在那拐弯抹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