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羽拉紧外套,点了点间。李洵握紧她的手,缓缓地走。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想起了什么,轻声地问。
“坤止境。”
“你是说止境打电话给你?”
“嗯,她担心你这么晚还没回去,而且一个女孩子出门也不太方便。再说,我也很担心,没有办法坐在家里等。”
“谢谢。”非羽挤出一抹笑容,迟疑了下又问:“你说,晚上出门不方便,那真的是止境说的吗?”
“嗯。”李洵点了下头,“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止境——”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看见由巷口驶出的车正向他们加速冲来。
“危险!”非羽反射性地扑向李洵,两人向道路旁滚开。车子以飞快的速度辗过遗落的雨伞,溅起大片水花,随后扬长而去。
“老天!”李洵一身泥泞,惊骇地撑起身子,转身关切卧倒一侧的非羽,“你要不要紧?”
非羽没有回答,一骨碌地爬起身来,走向被汽车辗过的雨伞。
“那车子也真是的,连个车灯也不打就突然冲出来。你没受伤吧?”李洵见她站着,一句话也没说,担心地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非羽摇头,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地上黑紫色的金属片。这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迷糊的驾驶,而是父亲的警告。
警告,就像冷冷的雨水,没有尽头地泛漾而开。她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也无法抗驳,只有孤寂无助地任人宰割。
非羽的内心感到有史以来最强烈的胁迫感,她难以扭转翰坤,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建筑起的世界,一片片地剥落崩解,一无所剩。
她摇摇晃晃地蹲下身,伸手拾起冰冷的金属片,紧紧地收纳在掌心。合起眼,泪水无声地滑落而下。
“究竟发生什么事?”李洵蹲下身,按住她的肩膀,温柔地询问。
非羽再一次摇头,把脸埋在掌中,不发一语。
人应该是为了幸福而诞生的吧?只是由这双瞳所看出去的世界,为什么仅有扭曲后的光芒?
尽管跌跌撞撞想忘却一路走来的苦痛,却无力挣脱纠缠不止的午夜梦魇?纵使有什么努力想保护的事物,也无法令自己变得坚强。所谓的生命,到头来只是孤单的期待幸福吗?
“非羽,没事的。”李洵以双手环住她的肩,像是安慰也像是保证地说,“真的不会有事的,真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她怎么能告诉他,父亲也许会毁了他。这种话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见她仍是不出声,他扳过她的身子,紧紧地搂住她,“真的会没事的。”
“李洵……”非羽紧握着拳,压抑呜咽的冲动,任凭泪水蜿蜒而下。
“不管你在担心什么,把它统统交给我,好吗?”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想保护非羽。
无论未来会存在什么苦难,都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克服。望着泛漾在湿漉漉地面的涟漪。
第八章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咖啡香,李洵握着话筒,压低了嗓音说:“非羽大概是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她还好吗?”止境关心地问。
“刚才有些激动,我想休息过后应该会好一点。”其实他也不能确定。
“那就好。”
“对了,你知道一个黑紫色八卦形金属片的意思吗?”
“八卦形金属片?”
“嗯,非羽一直抓在手上的东西。”李洵盯着掌心里的金属片,好奇地问:“有什么特殊含意吗?”
止境干笑两声,“我想应该没有吧。”
“是吗?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吗?”察觉她亟欲回避的态度,李洵多少心里有数。
“不,是你多心了。”止境委婉地笑着,“那么,非羽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你要照顾非羽姐,而我,也会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使力的。”
“什么意思?”他不懂她话中之意。
“啊,非羽姐在你那里,可不能侵犯她喔。还有,她睡着的时候很可爱,要偷偷拍照就趁这个机会吧。一切拜托了。”
“喂?喂?”止境没有给他任何回话的机会,立即挂断电话,他只有放弃探究,轻轻挂上话筒。
反复地再看了几回金属片后,他斟了杯咖啡,走进房里看看非羽的情况。
在雨夜中几番折腾,他们甫搭上计程车,非羽便睡得不省人事了。在不知道她的住处下,他只好将她带回家里。又担心浑身湿透的她容易感冒,只有硬着头皮请隔壁屋子的老太太帮她换上干净的衬衫、吹干她的头发。
李洵在床边坐下,啜了口热咖啡。
止境说睡着的非羽很可爱,他看着埋身在被窝里的非羽,不由得会心一笑。
深深的夜,淅沥的雨,在一切不能明确的气氛流动中,一些遥远而无法取代的记忆,就这么缓缓地浮现而开……
???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天,澄澈的苍穹上寻觅不着一丝云絮,空气里满满是蒸腾的热度,李洵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窗口,凝视着运动场上的球赛。
突然,他身后传来爽朗愉快的声音。不知由哪里冒出的非羽直直走向他身边,潇洒自若地倚靠在窗框上,“啊,球赛很精彩嘛。”
“呃。”看见非羽的刹那便傻了眼的李洵,只有点点头。
非羽又看了几眼,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拍了拍他,“也陪我打一场吧?一对一。”
“嗄?什……什么?”李洵睁大双眼望着面前溢满天使般笑容的非羽,顿时脑筋空白一片。
“篮球呀。天气这么好,不打球多可惜。”说完,不容他反对似地拖了他就走。
“可……可是我……”李洵手足无措,无力拒绝她,只能预见一场灾难。
对照正如同李洵的预料,一切惨烈得无法言述。拙于体育的他,无法控制沉重的身躯,即使是轻微的跑步,也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缺乏练习的运动表现,更是错误百出。
“不行,我不行了……”他追着篮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才打十分钟而已,振作一点吧。”非羽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要有精神一点呀!”
“不行,这实在是……”李洵喘着气,就在脑子里只残留豆渣般意念时,“砰”的一声巨禹,他整个人绊倒在地上,面颊重重撞向坚硬的地面。
“啊!”非羽吓了一跳,讶异地看着眼前景象,随后缓缓走向他,“喂,你还好吧?”
“我……”李洵疼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百般吃力地撑起身体。
她摇了摇头,伸出手拉他一把。“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是……那是因为我……”李洵一身狼狈,右手抹了抹脸,备感丢人地解释,“我根本对这种东西——”
“非羽!”他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从球场外闯进几个呼喊非羽的女孩。“非羽,你在忙什么?”
“篮球呀。”非羽似乎瞬间便忘了他的存在,神情愉快地转过了身。
“陪我们完几局网球嘛。”女孩们吱吱喳喳地包围了非羽,像是一下子把他们之间划开了两个世界。
李洵注视着非羽的侧颜,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遭人遗落的感受。
“网球?听起来很不错耶。”
“那就走啦!走啦!”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拥中,非羽是真的忘记他了,甚至连一句招呼也没有,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一次的相识,如此狼狈混乱且充满笨拙的讯息,李洵纵使想遗忘也无法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