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飞香心中一动。
“那……他……会去吧?”
春雨灵巧地随即想到阮飞香所指何人。“我的好小姐,您醒醒吧!”春雨叹了一口气。“你想想,那佟少爷一去经年,一点消息也没有,虽说承诺了上元节之约,但那也要他功成名就啊!”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您又不是不晓得,春雨老早就派人打听过榜上有名的举子了,根本没一个叫佟晓生……”
阮飞香微微闭目,也不知道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
“小姐……”
“春雨,我不求什么。”她突然道。
春雨一愕。
阮飞香站起身子,走下凉亭台阶。
春色缤纷,她的心飘摇紊乱……
“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小姐,您何苦呢!”春雨不忍心。“就为了知道佟少爷好不好,您守了十年?”十年来,提亲的人不知凡几,却都被小姐以各种理由巧妙回绝,幸好老夫人总觉得应该还有更合适的对象,所以也不强迫。
但她总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小姐与佟少爷也才见过两次面,更没说上什么话,为何仅如此,小姐就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白白耽误了青春年华。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她当初就不该将佟晓生的话如实转述给小姐知道。
“春雨,没事了,你下去吧,让我静一静。”阮飞香不想再面对谁的质问,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春雨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那……孙大人家的花灯会?”
“我去。”阮飞香肯定地道。“你去向娘禀告一声吧。”
“是。”春雨福了福身子,退出。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阮飞香轻凝秀眉,拉紧了自个儿的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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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花灯会?”胡氏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儿。
飞香一向少有要求,对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也不怎么感兴趣,也因此,乍闻她想到花会赏花游兴,胡氏难免奇怪,但见阮飞香肯定地点了点头。
胡氏看了阮飞香身旁的春雨一眼,责道:“是不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自个儿贪玩,硬要小姐去的?”
春雨委屈的撇了撇嘴。“夫人怎这么说,春雨不敢有这想法。”
胡氏笑了笑。“贫嘴丫头。”又道:“好吧,你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出去走走看看也未尝不可。”
阮飞香闻言,玉白的双颊不由得泛起淡淡喜悦的红潮。
饶是胡氏如何精明,也猜不透那女儿心思,她轻摆了摆手。“好啦,你们下去吧,娘还有些作坊的事情要处理。还有春雨,到时好好照应小姐,要不,可仔细你的皮!”
“是的,奴婢明白!”春雨喜孜孜地和阮飞香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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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时节、同样的城市,城郊孙家已是一片花团锦簇、春意盎然,五颜六色的花朵齐放缤纷,加上特意布置缠绕在树上,飘逸可人的丝带缎花和各式各样不同形状的花灯,山光水色,画舫徐行,构成了这么一个蝶飞蜂舞的天上人间,也无怪乎是年年元宵节,苏州城里的第一景点了。
“好一个缤纷多彩的春天……”一个青年佳公子立在孙尚书家中那宏伟秀丽的典雅庭院里,颀长的身躯直挺如君子般的竹,淡漠俊雅的面容又像浮在天边的闲云,只有一双饱经世故的锐利双眼环视着忙碌的家丁,他们上上下下打点着元宵盛会必备的装饰,到处都朝气蓬勃。
山光照槛水照廊,是春天。
幽柔的春风柔柔款送,那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觉后头伸来一只手猛地拍了他的背脊一下,他回头一瞧,只见一俊朗男子正冲着他咧着嘴笑。
“好端端的站在这发什么呆!那些工人要不盯着点儿,可是会偷懒的。”
那青年回首,斯文俊朗的面容淡淡笑了笑。“是你啊,义昭。”
“嘿!奇了,不是我还会是谁?”孙义昭道。“怎么,在想什么事情?瞧你心事重重的模样。”
那青年直觉摇了摇头。“这园子景色太美,我一时出了神罢了。”
孙义昭看得出他是有心事瞒着自己,也不勉强,便识相岔开了话题。“我是要告诉你,大伯在找你呢!快去吧。”
“噢!”那青年微微一顿。“好,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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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书家,书房。
年逾花甲的孙尚书正坐在案前,手持狼毫,一笔一划,聚精会神地临摹前人字帖,专注得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孙义昭和那青年见状,也未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地在旁边太师椅上落坐,小仆随即跟进来送上茶水,又退了出去。这一切均是无声无息、迅速俐落,显见尚书府中看似平淡无奇、实则严谨的气派。
那青年见孙尚书一时半刻尚无歇手之势,索性闭目养神,一旁的孙义昭则泰然自若的等了一会儿后,拿起茶碗抿了一口,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将茶碗放回桌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孙尚书闻声略微抬眉,这时才意会到书房里来了人,却也不立即歇笔,还是写了一会儿,这才提笔而叹。
“唉,还是不大行,看来得多练练。”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抬起头。“噢,你们来了?要不要来看看我写的字?”
那青年闻言,这才张眼,与孙义昭交换了一眼后,双双起身至孙尚书案前,观赏孙尚书写的字。
“我说伯父,您怎么摹起宋徽宗的字来了?”孙义昭皱了皱眉头。
“哟!不行吗?”孙尚书捻了捻胡子,充满笑意的眼神在眼尾末梢处拉出几条长长的鱼尾纹。
“宋徽宗可是亡国之君,写的字又瘦又长的,看了就联想到国弱民穷,如今躬逢盛世,伯父理当写写气势饱满的颜体才对。”
孙尚书听了,不由得呵呵大笑,看向那青年。“晓生,你说呢?”
那青年原来竟是佟晓生,只见他端详了一会儿,便道:“晓生倒以为,写字主要是练字、修心,倒与什么国家气势无关,临摹古人笔帖,也纯粹怡情养性而已。”
“说得好、说得好,还是晓生深得我心。”孙尚书又是笑,道:“哪像义昭啊!歪理一堆。”
“哎,伯父此言差矣。”孙义昭还要上诉,却被孙尚书大手一挥。
“暂且先别发表你的高论,我找你们兄弟俩来,是有正事商量。”
孙义昭闻言,耸耸肩膀,一副无奈状,佟晓生于是道:“义父请说。”
孙尚书离开书桌,缓慢地走到外间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们两个年轻男子,叹了一口气。
“今年的花灯会,备得如何了?”
这事并不是孙义昭负责的,于是他也很自然地看向佟晓生。
只见佟晓生道:“禀义父,已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孙尚书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要你们两个人去办。”他望着面前两个青年,眼中满是期待与疼惜。
“义父(伯父)请说。”佟晓生和孙义昭异口同声地回答。
孙尚书微微一笑。“你们也知道,老夫一直以来膝下空虚,这偌大的家产,原本该由义昭承继,但义昭你啊!你爹死了以后,好好的家业不守成,倒步上我的后路,当官去了。我老了,再撑也没几年,所以认了晓生,他可是我视如己出、培育多时的义子。你们两个,一直都很孝顺,也很有出息,老夫一直深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