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
美人犹睡,兀自不醒。
佟晓生又唤了两句,见到她还是没反应,微笑地摇了摇头,干脆伸出双手抱起她。
阮飞香微微动了动,却仍沉浸在睡梦里。
“作了什么梦呢?笑得这么甜。”佟晓生轻问。
当然不会得到回答。
或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拥抱太过有力,阮飞香竟无意识地靠紧了佟晓生的颈项,像只爱撒娇的小猫一样地摩挲了几下,她身上的香味钻到佟晓生的鼻翼中,真个儿教他心猿意马……
抱着她来到了房间,他直入内室,将她轻放在床上,正要放下她的手时,许是她不愿那股温暖忽尔离身,竟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放,秀气的眉轻拢,百般不愿的模样。
“这教人怎么离得开?”佟晓生又是叹了口气,勉强将她的手拉下,替她盖了件被子,喃喃道:“莫怪人家说道,温柔乡是英雄冢,现在我可真真正正明白了呵!”
伸出手来,在她额前轻轻抚摸了几下,佟晓生这才终于心甘情愿地站起来,准备走出去,然而正要开门时,阮飞香却醒了。
“唔……”她揉着眼,坐起来。“这……是哪儿?”
佟晓生闻声回首。
“吵醒你了?”他再度踅了回来。“我怕你着凉,所以带你到房里来,没想到倒把你给惊醒了。”
“我睡着了啊……”阮飞香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睡相不晓得有没有被别人看到呢?“我该小心一点儿的……”她喃喃自语,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般。
从前未出嫁的时候,她也常常在绣楼外头的窗台护栏前午后假寐,没想到这次居然犯了老毛病……
然而佟晓生却体谅地道:“这些时日你跟着我东奔西走的,身子自然消乏,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用晚膳,嗯?”
“你要出去?”阮飞香一愣。
“嗯。”原本他是想趁她休息的时候出门,也许赶得及在她睡醒之前回来,不过看样子是不成了。
“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我也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有些事情,不解决实在不行……”
“晓生,我想跟你一块儿去……”阮飞香忽然道。
“什么?”
“不可以吗?”阮飞香小心翼翼地问。
佟晓生这才发觉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当然可以啊,我只是很惊讶,这些事既琐碎又无聊,我怕你没兴趣。”
“我没关系,只要能跟着你……”阮飞香说到一半,便粉颊娇羞地低下头去。
虽说已是夫妻,但这样的对话会不会稍嫌胆大?
无论如何,就是想跟着他啊!
十年的分隔太过久远,远得她都快要忘了他的脸,如今再要有须臾分离,她也是不愿的……
或许她太黏人,没有考虑到丈夫的立场,可是……作为等待他十年的代价,她希望自己能够小小的任性一下……
奇异的是,这些话,尽管她没有宣之于口,佟晓生却似乎完全能够了解,对于她的要求,很干脆爽朗立即答应了。
“既然要去,就别让苏贵在外头等太久,咱们这就出去吧!”他一边说,一边体贴的扶起她。
对他的温存,阮飞香亦报以羞涩的一笑,佟晓生见状,一时竟是情难自已,忍不住便将她横腰一抱,冲动的吻住了她的唇……
“香儿啊香儿,你真会消磨任何一个男人的理智啊……”他沙哑的在她耳边呢喃。天啊!他甚至不想出门了,只想抱着这可人儿狠狠的缠绵个几千几百几万回!
“别……别这样啊……”阮飞香有些不安的推开他,惊见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不一样,充满了男子的欲望,不是她不喜欢,而是佟晓生向来都是那么的温文儒雅,那么的呵护着她……然而眼前的人,却有焚烧着她的强烈感觉……
不是不喜欢,而是初次见着了他这样的一面,令她不但惊奇,也心跳到剧烈无比……
那样的他,她会怕,不是怕他本身,而是怕连自己也会因此失去理智……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传来脚步声,接着外室的门就被人敲了两下,传来苏贵的声音。
“少爷,车子备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佟晓生一听见他的声音,马上回到现实里,想到“到口的鸭子飞了”,不免泄了气,将头埋在阮飞香的颈窝里,久久不起,阮飞香觉得这下转变未免太大,于是笑了笑,去推他。
“人家在叫你呢。”
“不理他。”他死抱着妻子的柔软娇躯,硬是不理。
“这样不好吧?”阮飞香低声道。
外头见里面人没有回应,于是又再次敲了门,喊得也更加大声了。
“少爷,车子备好啦!咱们是不是现在就立刻上蚕户家里去?”
“你真要装作没听到?”阮飞香朝着外头看,惊讶地问。
他是来真的?!
佟晓生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句话,大意就是在诅咒苏贵不识时务之类的,阮飞香啼笑眦非之余,更讶异自己的丈夫竟然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才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她就看到了三种不同样貌的佟晓生,温柔体贴的他、激情炙热的他,还有现在这个像孩子一样撒赖的他……更奇怪的是,这三种样貌的他,对她而言,竟都是充满魅力的……
还是说,只要是他,无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就是欣赏、就是喜欢呢?
爱情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它是超越一切的钥匙与万灵丹。
轻轻地把手放到他的头发上抚摸,她想,该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好好“鞭策”丈夫的时候了。
“不去的话不行吧?”她问。
“哎。”佟晓生当然知道啊!
“你这样,让苏贵知道的话,可是要笑你的。”
“我跟自己的妻子在一块儿,有什么好笑的?”男人跟女人的不同就是,男人脸皮厚多了,佟晓生自然不会在意,阮飞香叹了口气。
“好吧,那你自个儿说好了,要怎样你才肯出去?”
“你说呢?”他终于抬起头,别有深意地望着她,那是深情的、诱惑的,甚至是有些淘气的!
瞧出了他的心思,和那略带着挑逗意味的话语,阮飞香早就明明白白了,只是碍于女子的娇羞,她实在难以启齿,不过看眼前的情况,佟晓生似乎真有打定主意不出门的态势,他不在乎也就罢了,但她可不愿落得一个成日只会勾住丈夫不放的恶名啊!
要做贤妻,除了在外温良恭俭让,在闺房里,也必须会些手段才成吧!
想到这里,她也只得认了。
“这……这样吧,”她吞了吞口水,细细地说道:“如……如果你能早些把事情解决……那……”
“那怎么样?”佟晓生期待地看着她。
阮飞香顿了顿,把话说完。“那我们就、就早些回来……好……好把刚刚未完成的事情给……给……给‘做完’……”话一说完,她自个儿整张脸都红到耳根子去了!
佟晓生则是笑看着她。“此话可当真?”
耐不住他语气中的调侃,阮飞香忍不住抡起粉拳,在他的胸前捶了两下。“你还说、还说!”
“呵呵呵呵……好好好,不逗你了。”佟晓生拥住她,他刚刚不过都是故意在逗着她玩,其实只要能这样拥着她,听着这些情真意幼的体己话,他已觉得此时此刻无比幸福了……
“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他满足地叹息,再次拥紧了娇妻。
第十章
跟着佟晓生几天到处跑下来,阮飞香从旁仔细观察着他的为人处世。对待蚕户背信,非但没有给予责怪,反而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加上这些蚕户原本就是世代为孙家做事的,此次背信另投他人原是逼不得已、误信他人谗言的后果,经佟晓生这么一亲自劝说,虽不是全数,但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打消了将原本产量就不多的生丝卖给其他织造坊的念头。所追回的生丝量,不多不少,至少可保证未来半年无虞,这半年内,佟晓生有足够的时间去与蚕户周旋,顺便开发新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