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技术不错啦!不会真的很痛。」她的脚好小。楼从虎轻轻摩挲着红肿的部位,企图消除她的紧张。
「你当然说不会!」倪水净觉得好想哭。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在维安中队服务,因为常受伤的关系,对这种小伤推拿很在行的。」
原本这种秘密勤务是不该公开的,但他方才瞥见她放在桌上的杂志,心知她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索性拿出来说,好引开她的注意力,减低对疼痛的敏感度。
「对,我才要说这个。原来就是你害我不能回家的!」想起这件事情,倪水净心火又起。「你那时候干嘛选我家用?」
「那是巧合,我真的不知道你住那里,选择你家,是靠专业判断的结果。」发觉她如此简单就被转移注意力,楼从虎一面把生姜涂抹在她的脚踝,嘴角淡淡扬开笑容,但嘴巴还是颇恶毒的取笑她。「不过,那时候一打开门,看到你家的样子,真是……很惊讶呢!」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倪水净索性抓过枕头沮丧地摀住脸。
楼从虎看她稚气的举动,忍不住笑了。
真要命!她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第六章
「我好象一直没好好谢谢你,我是说,上次你帮我说话的事情。」
决定不再糗她,楼从虎一面替她推拿,一面忽然把话题转到外层空间,让倪水净着实楞了一阵子,才记起他说的是N天前楼父来访的事情。
「我那哪是在帮你讲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干嘛还拿出来讲,而且态度还这么客气。
他们每次见面都针锋相对,现在这样叫她怎么接话。
倪水净把脸别开。「你搞清楚,那次我只是看不过去你父亲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警务人员当然有像你这种,但也有像雷大哥那样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受人景仰的。」
「像我这样不好吗?又高又帅,体格又好,我也铁面无私啊!文书跟女警队的美女们都对我赞不绝口喔!」
楼从虎轻松地赞美自己,性格的黑眸直勾勾瞅着她,手底推拿的劲道跟说鬼话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倪水净浑然忘记自己的脚伤。
「你!」这个人完全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吧!不……或许连听都没听过。倪水净目瞪口呆地瞪着他,而他只是笑得一脸无辜。「你这个人实在是……实在是……」
能说什么呢?很想骂他,但看着他的痞样却又不知从何骂起,倪水净竟有种荒谬的感觉,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好可爱。」眼底映入灿灿笑颜,楼从虎由衷地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倪水净连忙再次把脸埋进枕头里,一面暗骂自己破功,一面却又因为那句赞美,莫名地脸红心跳。
可恶!依照楼从虎那种可恶的个性,一定会拿这个大作文章、取笑她。
倪水净懊恼地想着,他却奇异地久久无声,她正踌躇地想回头确认时,他的声音再度扬起,进出的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话题。
「大家都觉得我很傻,竟然会选择当警察。」他口吻里透着难得的感慨。
听出他话语中的无奈,原本不想搭理,但静默了会儿,倪水净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刻意用不甚在意的语调答腔,想探听八卦。
「是很傻。」不,这不是探听八卦,只是调查敌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倪水净自我劝解着。
想起乍听他是楼氏珠宝的少爷时,她还真吓了一跳。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衔金汤匙出身的富家子弟,全身的行头没几件名牌,粗鲁率性的个性也没半点贵族气。
而楼氏珠宝可不是普通的小珠宝行,家大业大,绝对是足以富足三代的老字号珠宝金饰企业。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选择接掌家业,安安稳稳当小老板、大少爷,而不是当个领死薪水,还有高度危险性的警务人员。
「其实,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从没想过要当警察。」
「身体不太好?」不可采信。倪水净没回过头,兀自咕哝质疑。
身体不好的人,会有满房间的运动奖牌吗?
「我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很少出去玩,卧病在床,没什么玩伴,只有大我三岁的哥哥会抽空陪我,他很疼我,在我的童年里,他几乎占据了我与快乐相关的所有记忆。」楼从虎说着,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才继续。「不过,在我八岁的时候,他被歹徒绑架撕票了。」
虽然事不关己,但听到这里,倪水净仍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那、那凶手呢?凶手找到了吗?」
「落网了。」楼从虎口吻淡淡的交代,一点也不像平常跩得二五八万的痞子形象。「已经枪决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才当警察的吗?」沈默半晌,倪水净忍不住开口,口吻已经没了锋棱,温和下来。
「不算是,但多少有点关连。」楼从虎听出她声音里的软化,因为她透露出的一点点关切,嘴角扬起温暖的笑意,黑眸里却仍因往事而映着少见的晦涩。「在那之后,我父亲不愿悲剧重演,将我送来万里馆,交给康爸保护兼训练,后来,随着年纪长大,身体也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跟你当警察有什么关系?」圈子绕得好大,倪水净还是听不出重点。
「万里馆的康爸是几十年前的警政署长,他退休之后,仍一直想改革司法界跟警界里的许多腐败弊端,所以其间陆续培育了不少人才,既然说是培育人才,像我这样现成的菁英,他怎么会放着不用呢?」
连严肃的话题,楼从虎都不忘自夸两句,惹来倪水净回头一记白眼。
「在我高三准备联考时,曾犹豫过应该顺从自己的理想,往警界发展,还是回去接掌家业。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位当年承办我哥那件绑票案的警官,恰好来拜访康爸,我因缘际会听他讲述当年办案的内情后,才知道真正害死我哥哥的,除了凶手之外,还有黑暗的官僚体制。于是我才下定决心考警大,希望能用我微薄的力量,阻止这样的不幸事件再度重演。」
倪水净听到这里,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她居然听从母命,为了一个语焉不详的仇恨,报复一个如此有理想抱负、对社会有贡献的青年。
真是……唉!罪过罪过。
「怎样?听完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想流泪的感觉?」楼从虎讲完长长一串往事,口吻瞬间恢复轻松痞状,欠揍得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刚刚只是在说笑。
「没、有。」倪水净瞪他一眼,当场觉得方才的罪恶感是多余的。
「好啦!你的脚冰敷一下就没事了。」楼从虎松开她的脚踝。
倪水净有点困惑地看着自己的脚踝,无法相信不知不觉间,竟然结束了令她恐惧的推拿,有点傻傻的接过冰块敷上自己的脚踝。
楼从虎从柜子里翻出曼秀雷敦,自然的抓过她的手,替她跌倒时擦破皮的手掌上药。
倪水净看着他鲜少认真温柔的模样,心跳有些不稳,直到他扬起眼眉,对上她的视线,她才连忙尴尬地转开脸。
「我真的很帅吧!」楼从虎笑了笑,被瞪了一眼,也不在意,抓过毛巾披在她仍湿濡的发上,轻柔拍了拍。「擦干再睡,不要感冒了。」
温柔的吩咐完毕,楼从虎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准备潇洒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