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帮她做的小药包很小很精致,做工非常的精巧,跟他自己用的一模一样。他们不但使药又使毒,所以药包里往往有救命的药粉,也有致命的毒粉;如果药包做得不好,两者混在一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帮她做的药包绝不会把药粉跟毒粉混在一起,而且也只有他们才知道这药包到底要怎么打开而不会弄混了里面的各种药粉。
师父疼她如同亲生子女一般,他虽然外表严厉,对她也很少假以辞色,但是却可以从每个小地方清楚看到师父对她的种种疼惜。
不知不觉地,她的泪水落在药包上,她连忙拭去上面的泪水,但泪水却落得愈来愈急切。不能哭啊,她还没有脱离险境,此时此刻对外人示弱有损师父的威名!
但为什么她就是停不了……
此时屋外有了动静,来人走到木屋前,又悄悄地隐身而去。
他的眼光中隐隐含着同情不舍的暖意,却也只是在屋外暗自喟叹,并没有进去打扰她。
她的双肩不断抖动着,抖动一身悲痛哀凄。
她的师父死了,从此她再也不是师父心爱的小徒弟,再也没有人严厉地督促她学医、再也没有人在半夜里偷偷来探望她是否睡得安稳,再也没有人能摸着她的头说:傻徒弟。
死了,再也不能相见,那便是永远——那才是最真实的「永远」!
她到底哭了多久?
那无声的啜泣伤透了一直守候在屋外的风步云的心——他不想打扰她,只是听着那隐隐约约、强自压抑的痛苦声音,他几度忍不住想要进去安慰她,却都忍下了。他明白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安慰能令她忘却悲伤。
他仿佛也能感受到药儿此刻心中的悲痛;她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连从小生长的药王谷也容不下她。
他为她感到不舍,心痛。
就在这时候,密林之外吵吵嚷嚷,一队人马正朝他们的方向而来,光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衙门里的人送金狂三过来了。
也该是时候了,该是让药儿收拾眼泪停止悲伤了。
木屋外面吵吵嚷嚷的,药儿连忙擦干了眼泪,而风步云就在这时候踏进了房间。
药儿连忙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但他已经看到了,轻叹一声,他选择略过这会使她尴尬的话题。「药儿姑娘,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替一位长辈看诊?」
「看诊?」
「嗯,那是家父生前至交,也是我极为敬重的长者,前些日子他遭人暗算中了奇毒,群医束手无策,这也是我这次上药王谷的主要原因。」
药儿还没回话,吵吵嚷嚷的人们已经拾着一顶小轿来到门前,不久之后便有两名大汉抬着个壮汉进屋。
那壮汉双眼微合,脸色泛着死灰,看起来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英雄好汉,但此时此刻却已经去了半条命,显得憔悴而苍老。
他一进门,屋于里便弥漫着阵阵腐臭的恶味,令人想掩鼻走避。药儿打量着他,眸子里写着几丝意外。「这种毒在金陵皇朝已经几十年不见,怎地这位大叔会中这种奇毒?」
「药儿姑娘……」
「喂!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此时,屋外一名少年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他足尖连点,势如穿堂风,发话时人还在几丈外,话声方落,身影已经冲到跟前,外面的人连人影都还没见着,对方就已经窜进屋内。
风步云立即转身,五指疾张欲扣住对方的手腕,没想到少年反应甚快,竟像是泥鳅一样从他手中脱出,直窜向药儿面前。
「危险!」
风步云大惊!他没料到这里会有身手如此矫健的少年,猛地发出一掌,少年却又滑溜溜地闪过,躲到药儿身后,他的掌风猛地转向角落,啪地一声巨响!角落放着的木桌登时碎成片片。
从少年闯进来,到木桌碎裂,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药儿吓得不由得白了脸,瞪大了眼睛望着风步云。
「嘿嘿,身手不错喔,但想要抓住你爷爷我,你还得多练几天!你是谁?」少年瞪着风步云。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熟识,风步云只得苦笑。「真是失礼了,我还以为这位小兄弟是药王谷派来的人。」
「我的确是药王谷的人,喔?药儿姐姐。」
药儿叹息一声笑了笑。「是……」
「妳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一声不响的自己就走了,妳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拾儿双手抱胸,一脸的怒意。「要不是太过于担心妳,爷爷我昨天就把那四个王八蛋五马分尸!」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什么拖累!都说好了无论妳去哪里我都会保护妳的!」此时他转向风步云,面色不善地瞪着他,然后挥挥手,模样像极了不耐烦的公子爷打发叫化子。「现在药儿姐姐有我保护啦,你可以走了。」
「拾儿……」
「我说得不对?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打打不会跑的桌子还可以,其他呢,那可就不必啦!」
帮着护送金狂三过来的衙役们一听到这话,哪还忍得住,纷纷七嘴八舌地骂了趄来——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瞎说些什么……我们总捕头是让你!你竟然如此的厚颜无耻、大言不惭!」
双方争执不休,风步云与药儿阻止不了,也只能摇摇头叹口气,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表情。他们五年之后的重逢可真是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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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医术真是前所未闻;不但没听过、没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会是「救人」!
风步云一踏进小屋里便霎然停下脚步,大睁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毛骨悚然,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金狂三的整条腿全覆盖着某种小虫子!
很小很小,每条小虫的长度还不到小指甲的一半,雪白色的小虫、成千上万的小虫覆盖了金狂三整条腿,那些小虫不断地蠕动着——
「这……」
床前的药儿脸色自若地回过头招呼:「风捕头。」
「看不下去是吧?」拾儿哼哼哈哈、不怀好意地笑道:「看不下去快滚出去,别妨碍我家主子救人。」
任凭他走遍大江南北,自诏也见过不少风浪了,但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床上的金狂三脸色更是精采,那是全然的惊吓恐惧,只可惜他被点住了穴道,不然恐怕老早尖叫着跳起来逃走了。
「风捕头见不惯这场面的话还是出去吧。」药儿淡淡说道。
风步云勉强微笑。「有劳姑娘……但这是?」
「蠢才!真是少见多怪!」拾儿哼道:「这叫『食虫』,这位贵爷身中剧毒,全得靠这种『食虫』吃掉他身上的毒肉,吃得愈多好得愈快……有时候啊半个人都会给这小虫啃掉!」
听到这话,金狂三双眼一翻,咚地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这也难怪,连他看了都十分作呕,光是看已经觉得浑身不舒服,遑论那些小虫真的就在金任三的身上爬啃着。
「风总捕头不用担心,『食虫』只吃有毒的肉,没有毒性的肉牠们是不吃的。」药儿脸色自若,镇定地说道。
他不得不对眼前的女于刮目相看了。成千上万的小虫在她眼前蠕动,她却仿佛天天见惯了似的那么冷静。
风步云点点头,只见金狂三身上的虫子有些已经掉落在地上,原本雪白的虫子掉到地上之后一只一只变黑,转眼间地上已经堆满了黑色的虫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