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更是现实。”他打趣着说:“不过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我喜欢这样,你的体内有了我,然后你就再也无法撇清了,不能总说,你是南安,而我是北印。”
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
爱入心魂,像她爱着桃花一样,可以舍断一切。
“你真爱我?有多爱?”
“你爱桃花吗?有多爱?那份爱就是和我的一样。”
许多年前,在青龙山的行宫里,他曾经这样说过,如今再次说来,那一夜、那一幕似乎又在眼前重现了。还是同样的话,恐怕也是一样的感情。
若非心底各自还存在着不同的心意,两个互有好感的人早就在一处了。
“你呢?芾儿,你可爱我?”手指轻轻挽起她一撮头发,他温温柔柔地问。
她反反覆覆想了又想,终于决心说一个谎言,“不爱。”
“骗子!我知道你爱我。”
她扯开了嘴角,背着他露出甜蜜的笑容。爱上他是很容易的,可要坦白开来却是难如登天。
“芾儿,要是我们总这样,没有一切的干扰就好了。”他这样感叹。
她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看银白色流的月光,还有他醉人的眼神。
本来想好要他一个承诺,却也知道这样的话只有在这里才可能维持下去,一旦出去了,便还是两个人的世界,所以还是不要了,此刻就信了他,全心全意,“这月色很美,像桃花郡的月亮。”
“芾儿,你就那么喜欢那里吗?我以为你会更喜欢你的故乡——京城。”
“京城?那裹不过是一个用黄金堆砌的坟墓,它埋葬了娘亲,埋葬了爹爹和我的期望。”她的口气直到如今还是充满了怨恨。“我痛恨皇宫,痛恨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他是个极端自私的家伙,不关心他的子民、他的国家,甚至连亲人也不放过。”
“他把我和爹爹赶出了京城,从此不允许我们再入京城,不许我们去看已经过世的娘亲,一切只因我的娘亲拥有比他更高贵的身分和血统。他是个残忍的君王,他的品性决定了他永远也不可能获得民心,他不配坐在那宫殿之中。”
似乎记起很久以前,她初到北印,第一次见到顾征时,她就对无端挑衅的他说过类似的话,她还说,道理没有错,错的不过是人,是施用的方法罢了。
当他用话讥讽她的时候,她突然就生了好大的气,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过来,那时她的心正在流泪。
天地各一方的父母,颠沛流离的生活,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又何其不幸地遭受了这些。
“芾儿。”他抱得更紧了,总觉得就是把心都给了她也不够弥补昔日的过错。
“别说你同情我,也不要说道歉的话,我从不认为那些遭遇是什么耻辱,这些年包括在南安、包括在北印,我都生活得很好,做我想做的事情,为了我的心愿而努力着,我觉得那也是一种幸幅。所以,顾炎,我不是可怜的南安公主。”
他怎么忘了,秦芾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娇弱,她其实拥有着骄傲的个性,所以,她不接受同情和怜悯。
他靠近她,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她没有躲开,全心全意接受了它。
于是,在相识的许多年之后,他们拥有了彼此之间第一个吻。
甜甜蜜蜜,如同梦里。
顾炎说我一定会好,所以不想放弃我。
不知道是他真的可以掌控情况,还是生命的奇迹会继续延续,总之三天之后,我真的退了烧,也几乎不再陷入昏迷。
第三天的夜晚,我们决定闯出这个黄沙之地。
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每一次我看向他时,他总给了我坚定无比的微笑。
那气流还是和进来时一样,或许还更加厉害了一点,它把我们团团围住,然后又拚命地把我们向上推去,我想,若不是他抓牢了我,我必然会死在这里的。
越到后来,行路越难,就是踏前一步,脸上也会有裂开的感觉,因为风大大了,所以顾炎就让我闭上眼睛,由他来带路,而我也依了他。
大约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无意间往胸口一摸,却发现那个随身携带的桃花香囊竟然不见了。
一下子,我失了魂。
那东西不单单代表了爹亲的爱,故乡的依恋,更是我这些年努力生活的全部动力,如今突然失去,我怎么能够释怀。
我睁开了眼睛,使劲要拉回自己的手,发了疯似地要回去。
顾炎扯着喉咙喊,“快点闭上眼睛,风大大了。”
“不行,我要回去,我的桃花香囊丢了,我要去找它,没有了它,我活不成的。”
“不要胡说,不过是死物而已!听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他始终都不曾松手。
我火了,毫无理性地喊叫,“你懂什么,那是我的桃花,爱入心魂的桃花,不是死物,你根本就不懂!你一个人尽管逃命去好了,谁要你多管闲事来这里的。”
我没了分寸,而顾炎居然好脾气地忍了下来。
“你不要胡闹了,没有了它,你也一样活得下去,因为在那里,”他伸手一指,指向南边,“在你的故乡桃花那,那里盛开的红色鲜花,才是真正的桃花;难道,你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回家吗?”
“回家?”我沉默了下来,沉默之后的眼睛里便有了全然的希望。”我可以?”
“只要活着就可以。你要活吗?”
“要。”风中,我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又重新开上眼睛,向前走着,虽然眼前只是漆黑一片,我却似乎看见了红艳艳的一片,那是故乡三月的桃花。
如今是几月了?南安的春天总是来得特别早、特别美,桃花开了吧?爹爹的桃花酒也一定重新酿上了吧?
好想回家。
——秦芾。
第十章
在第十天的黄昏,他们终于逃了出来。
两个人筋疲力尽,已经撑到了极限,走路时步履蹒跚,左右摇晃。
就在要倒下之际,许多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们高声叫着“二殿下”,欢呼着他的获救。
顾放也赶了过来,一把托住了秦芾。
顾炎原本疲惫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他一直瞪着兄长放在秦芾腰侧的手。
顾放略带尴尬地笑着说:“二弟,你们可出来了,我们大家都很着急,若再不出来,恐怕葛信将军就要冒险冲进去了。”
看来所有的将军全部都在这里了,临走前的那句“三天后开战”算是白说了。
可是,怪异的是,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一种轻松感。若真的打了,他怕自己和秦芾那一点点好不容易才摊开的感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顾炎扬声一映,“葛信。”
“末将在。”
“我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非常担心二殿下。”葛信忽地低下了头,有些犯罪感地说:“对不起,二殿下,我们没有听你的命令去进攻南安,我们真的不放心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用提了,我们先回营吧。”
葛信一愣,而秦芾终于缓下了心情。
真好,一切的悲剧还没有发生。
战场上讲究先机,没了先机再想战胜日益繁荣的南安,恐怕难以如愿了。
虽然暂觉心定,可是所有的局面并没有因此改变了什么,就像她在里面想的那样,出来之后,他们始终是不同的个体。
回营后的第二个夜晚,顾炎就和几员大将重新商定了计划,锐利的眼光锋芒毕露,秦芾知道他下了狠心,不达目的是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