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向乐观的方炽叹了口气。“鹏飞,你知道吗?连我如此铁齿的人,都想上妈祖庙求神。”
“记得,替我拈炷香。”他何尝不是?身为老板的他有更深的愧疚。“方,学长家人的现况如何?”
“詹伯伯他们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发生在学长身上,詹妈妈的血压陡升,在台北的妹妹也赶回来了,大嫂本来打算直接飞过去,不过,被我阻止了。”
“嗯,看明天有无较好的消息传来,再作安排吧。或许,情况没有我们想像的糟。”这次,换鹏飞叹了一口气。
“嘿!别那么沮丧,舜中那小子命硬得很,会平安归来的。”
“希望如此……”
幽静的山林,传来怒吼。
“什么?!他们不付赎金!”为首的蒙面男子,质问属下。
“这……他们说这小子又不是真正的老板,要杀要剐随便我们,反正岛内多的是人才,再派人来管理就行,还说什么不付赎金,绑架就不会愈来愈多,歹徒也不会有样学样。”答话的人巍巍颤颤,深怕惹恼了他。
“可恶!第一次碰到这么有人不识相。”蒙面男子一生气,狠狠的揣了肉票一脚。
“现在怎么办?”
“废话,当然撕了他,没有钱,留他何用。”
于是,接受到命令的属下,拿起了刀,刺进肉票的要害……
鲜血横洒,赤染山林……
“不——”若谨尖叫,从噩魇中惊醒。
客厅中,蜷缩在一旁的问音被她的惊声尖叫吵醒。“若谨,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顺颊留下的泪和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若谨身上仍是白天穿着的裙装,只不过,绉巴巴的无一处平顺。詹爸陪詹妈在房里,弟弟们虽说被她们赶回房,怕也是浅眠难睡。她和问音在客厅死守着电话,怕错失任何消息,守了大半夜,她们在沙发上憩息,若谨才稍稍睡去,即被噩梦惊醒。
“在梦里,你哥他……被人一刀刺进心脏……”
“别哭,那不是真的。”问音抚着她的背安慰。
若谨侧靠着沙发,心魂未定。“万一,梦境成真……”
“不会的,哥不像短命之人。”
他不是,但她呢?若谨在心里问着。
舜中才刚娶她,就发生这样的事,或许,是她影响了他!
“在我的生命中,所有完整又成双的人事物,从不曾长久存在。上小学时,我爸为了奖励我,买了一只我梦想已久的兔宝宝存钱筒给我,除了上学的时间,它几乎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可是,它还是被打破了,因为一只猫;还有,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养了一对金鱼,那次更惨,买回来第一天它们还精神饱满,隔天一起床,连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它们就双双浮在水面上,死了——”
“若谨——”
“让我说完。”她向她摇头,绝望的声音平述着:“你知道的,连我爸和我妈也在我国中时离了婚。问音,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为什么人家的小狗可以一养就养一、二十年,有的人一辈子只交一个男朋友,大多数人的爸爸妈妈不曾离婚……就我,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行!连嫁了个完美的老公,都会有这样的横祸飞来。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给我一个答案啊!”
说到后来,绝望的声音掺进了愤怒。
问音拍她的颊,使劲摇晃她的肩膀。“若谨,你想太多了!现在的你太过担忧,已经陷入一般家属会产生的自责心态中,那不是导致事情发生的原因,你醒醒,别再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若谨哀号出口:“你知道吗?我对你哥说过叫他去大陆就不要再回来的浑话,你知道吗?就在除夕那天夜里,在那么重要的日子,对他说出那么不吉利的话……”
啪的一声,问音干脆打了她一巴掌。“你够了没,再这么歇斯底里下去,你还是我哥深爱的那个人吗?”她不得不打醒她。
“我……”
“想起来了吗?他是如此的爱你——”
“爱我……”涣散的瞳眸逐渐凝聚焦点。
“拜托,勇敢一点,他会平安归来的。何况,哥的公司说他是失踪,并没有说遭绑架或其他之类的,若谨,乐观点,好吗?”爱情使人勇敢,也令人脆弱。问音暗叹口气。若谨今晚的失常属后者,非常糟糕的那一种。
“对不起,我失态了。”一场噩梦,竟使自己如此歇斯底里。“我真的很没用!”
“好了好了,发泄过就好。去洗把脸,或许,天亮后会有好消息捎来。”
问音说的对,拖着疲惫的步伐,若谨乖乖地走去浴室,她想,冲个脸好好冷静一下,不管是好是坏,她都必须有个清醒的脑子来应付将要发生的事。
她徐徐迈步,经过小弟颢靖的房间时,微弱音乐从他的房门泄出:
回家,我需要你……回家,马上回到我身边……
清扬的女声吟唱着她的想望,若谨凝立在小弟的门前,侧耳倾听,好不容易吞下去的泪水,汨汨涌出,怕被问音瞧见自己的孬样,她蹲下靠在墙壁上。夜深了,墙壁冰冰冷冷的,她的背靠在墙上,寒意透过衣裳侵冻她的心。
抑抑忍着彻骨的寒意,她的心口不住的抽疼——你在哪里?没有了你,强扬的笑容,不过是张挂了面具的脸;你在哪里?没有了你,漂亮的房子,不过是栋冷冰冰的壳;你在哪里?没有了你,爱情不过是一则童话,幸福不过是虚构的传说……
快回来吧!再看不到你,呼吸,已失去了意义……
是不是,爱情领悟得太慢,所以上天才如此惩罚蒙尘的灵魂?
是不是,到手的幸福得来太易,她便想考验真心?
若谨弯着身,将头埋进双臂间,她睁开双眸,从她低伏的角度望出去,一片晦暗,见不到光明……
晨曦划破了黑暗,春寒料峭,冷风袭人,紧接着破晓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铃声,在宁静的早晨里,听来格外令人心惊胆跳。
若谨抢先奔到电话旁,冰凉的手拿起话筒,却停在半空中,迟迟不听。
“快听啊,你在干什么?”焦急的问音在旁催她。
“你……你来接好了。”她没胆。她怕听到坏消息。
问音看她一眼,拿过话筒,低声和对方交谈:“是……还不知道……好,谢谢……我会转告爸和妈,好,再见。”结束了电话,问音轻轻放下话筒。
“怎么样?”若谨抖着声音问她。
“小叔打来问消息的。”
“哦……”没有消息就算好消息?她愣愣瞧着电话,一颗心无处端放。
“铃——铃——”电话再度响起,若谨又飞快拿起它,只是,那只手,仍然迟疑在半空中。
“我来听吧。”问音摇头,没等她开口,直接接过电话。
真是胆小。惊悟到自己矛盾的行为,若谨索性离开客厅,躲到厨房去。或许,将自己远远隔离,才能控制那失态的手。
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的若谨,胃隐隐作痛,她坐在餐桌前,忍着兴风作浪的胃酸,竖起耳朵,试图从模糊不清的讲话声中,听出丁点讯息。
偏偏,厨房和客厅有一段距离,任她如何努力,只听见蚊子般的声音传来,听不清讲话的内容。半晌,就在她决定要冲出去问个究竟时,问音挂了电话,疾步踏入厨房。
“若谨……”她的脸色苍白,没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