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转身逃走却又像被狠利的眼神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乖乖的回答道:「是……是小午、小午让我拿过来还给少、少东家您的……」
看了看里面银两的大概数量,应该是夏午这几月当护院拿到的钱,不好的预感在白允的心中盘旋不去。
「他还说了什么?」
「他……他……」
「快说!!」
呜……到底是谁说宴客楼的白少东家艳丽过人直逼临安第一花魁的?骗人的……他好害怕哦……
「我说、我说……小午把、把这包东西交给我让我还给您,然后还说以后都不要再来上工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而且他跟他娘亲昨晚已经搬走了……」
「什么?!」
那个迟钝愚笨的家伙居然敢落跑?!在他白允白少东家手下可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下人伙计敢在未请示他的情况下离开宴客楼的!况且那个人还是他的地下情人!!!
手里那包东西是什么意思?!是一刀两断,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难道说,他终于觉察到自己的感情,所以忍受不了逃跑了?……
可恶!!
狠狠的将包裹甩在地上,一个个很珍惜著收藏多时的铜钱四处飞散,吓得周围的伙计都呆住了。每个人心里都猜测著,夏午难不成夹带私逃去了?又或者是骗了个婢女的身子所以逃走?不然的话,怎惹得少东家大发雷霆?!不过,那个笨得钱掉在地上也不懂得捡的护院……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懂从钱柜拿钱……再说,那有婢女看得上,那个普通无聊的穷光蛋笨小子啊?
叮叮当当的声音让白允得以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正在楼面,虽然不至于影响到客人,但已经很是失仪。敛起怒容,眼光流转之间注意到李子似乎惴惴不安的神情。
「李子,过来。」不放过一丝的痕迹,白允压下怒火将李子叫了过来。
本来就已经有点发抖的可怜李子,被少东家一点名,顿时双脚发软,都不用问已经全招了:「对、对不起!少东家不关我的事的!」
果然是你!白允压抑著狠踹他的冲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如实的说,否则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不,应该是脚下不留情!!
「是、是……我、我不小心让他知道做护院是要打架伤人的工作,所以……」
白允紧皱著的眉头松开了。
原来是这个小问题啊!还害我以为是他讨厌那种禁忌关系呢……真是的……
心情不自觉的放松了,比起那种原因的逃离,这个误会只不过是一碟小菜,摆平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但是让夏午胡思乱想还离楼出走之事,还是不能轻饶这个嘴多的家伙。
「李子,待会你去找张掌柜,说你自愿半年不休假并且不要年终双薪。」
「是、是……」呜……他好可怜……他只不过是说了句老实话而已嘛……呜……沉默是金果真是千古名言……
垂首看向那散乱在地上的散银铜钱,白允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危险的笑意。
想逃出他的五指山,呵呵……阿午啊,你还缺几千年的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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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宴客楼的少东家突然丢下所有的事务四处奔走找人!
听说宴客楼的白小少爷经常流连一些贫民居住和找工作的地方!
听说是因为宴客楼有一个下仆卷席逃掉,所以才让白少东家到处找人!
听说白少东家在下著雨的夜晚到郊外去找人了,回来的时候病倒了!
听说白老爷请了临安城内所有出名的大夫,但个个都是摇著头出来的!
听说白大少爷已经去造访林家棺材铺,好像打算预定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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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后面的一个僻静的小庭院,月光小心的洒在中间的小小石桌边上那两位人兄。
石桌上放著几碟精致的小炒,一个小巧的炉子上烫著一壶绍兴花雕,里面似浸有话梅,尚未温透已是甜香四溢。
桌边其中一个便是谣言中的主角,白允,白少东家。只见他左手抱著个小暖炉,右手也不闲著的烫著酒,小小的火光映得他的粉脸更有神彩,哪有半点病色?!
另一个跟他有七分相似,却较为稳重的白大少爷一边挑著碟子里佐酒的炒花生仁,边笑著调侃道:「我说允弟啊!你也太损了吧?知不知道外面已经开始传你已经死掉了,老爹去林家办你的棺材坟地哩!真不吉利……」
「哼。你没听说过谣言至于智者吗?爹只不过是去林家炫耀自己刚买到的檀木屏风。」白允把温得差不多的酒到进杯子里,浓厚的酒香顿时沁透整个院子。品尝著弟弟亲手伺弄的酒,白许笑道:「外面的人也是夸张。正确的传言也只到你到处找人那儿,说什么淋雨生病,他们也不看看这几天也不过下了点连地皮都湿不了的水滴!还有那些大夫哪是因为不治之症而束手无策啊?!每次老爹过分紧张找他们来之后,不都是摇著头回去的吗?真是受不了!」
白允无动于衷的又为他哥倒了杯酒:「我看到明天就要传白小少爷入葬的消息了。」
白许晃了晃手中透明无色的液体,凝视著里面倒影身影的月光:「允弟,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该那么逼他出来啊!」
「不然你以为我一介未曾习过武的凡夫俗子,能找得出那个逃之夭夭的武林高手?」纤美的手指轻轻撩起鬓间垂落的丝发,艳丽的笑容比月间的嫦娥更为妩媚,连他那个当大哥的也忍不住脸红起来。但跟他所说的话却完全搭配不起来,「我只不过是用比较简单省事的方法而已。」
白许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向来做事为了用最省事省银两的方法达到目的,都是很不择手段的。唉,不过允弟未免太自信,若那夏午根本无心于他,这种方法根本就无效……咦?!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定定的站在那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盯著他们看。
「允弟,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识相的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白许便飘然离开,免得阻碍了弟弟的好事,他不怕被马踢死,也得怕被他可爱的允弟踹死……
小庭院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白允自斟自饮的杯瓶碰撞声和纯酒入喉的吞咽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个定定的身影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你……又骗我……」
背对著院门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的白允手中杯子一颤,满满的酒溢湿了他的手。
「不这样你又怎会乖乖回来?」
看见白允站起身来缓缓向他走去,那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我不会再做你的护院了……」
「所以你把工钱都还给了我?」
那人沉默不语。
白允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月光之下,他看清了那张粗糙的脸上憔悴难过的神情,想必这老实人必是为那些谣言担心得多晚未眠……
纤细的手指抬起,抚上颦著的浓眉,他似乎又在不自觉中伤害了这个朴实的男人。
早已想好上百个理由为自己的欺瞒辩护,以他白少东家的口才不难说服这个倔强的人,甚至可以让他再也不怀疑自己。但此刻,被那双透彻毫无污垢的眼眸紧紧的凝视著,狡辩的谎言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明明什么都看不透,看不懂,看不明,却澄清得仿佛透视人心。让白允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在他面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