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知好歹的酸儒,想必跟你也不是同路的。”白千钧收袖端坐,修长五指捏起酒杯浅酌了口,狭长双眼半合,想必是在思忖下一步行动。
“白千钧,有种就来单打独挑,不要整天躲在你那些狗崽子背后。”不如一醉拔起红缨刀,慢条斯理的擦拭上头沾染的木屑,颇有几分磨刀霍霍的味道。
白千钧摆手挡下几个意欲发作的手下,眯着眼阴阴笑道:“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心狠手辣。”
“老子什么酒都喝,就是不喝你白千钧的酒!”不如一醉不给面子的呸了口酒在地上。
眼看动手在即,半天却突来一阵将醉未醒的话声——
“你弟弟叫什么?百钧还是十钧?又是哪位不守清规道长的高足?”龙似涛突然醉眼朦胧的爬起来插话,还伸了老大个懒腰,一脸无辜的环顾四周。
本欲动手的不如一醉哈哈大笑,久久不能自抑。只见他兴致勃勃的放下刀子,拍拍长凳道:“哈哈,你这娘书呆虽然说话文诌诌,但是挺合我胃口的,咱俩来喝一杯如何?”他不待龙似涛同意,便倒满一大斗米酒。“来来来,不敢喝的就不是真汉子。”
“喝就喝,还怕你不成。”龙似涛似乎是酒醒了些,但还是东倒西歪的走到不如一醉那张桌子,拿起大斗就灌,不过这次倒没漏得满地都是。
“好,果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如一醉大手拍上他:的肩膀。“那个……姐儿爱俏,你又长得这么俊,何必相思相思嚷个不停?”
“唉,稻米无知,岂解穷理;在醉常醒,孰是狂人之药?”
龙似涛被他这么一说,又开始唉声叹气的吟起诗来,惹得不如一醉是拍桌而起——
“好一句狂人之药!”周围的人,包括龙似涛在内都被他吓了一跳。“解决了这群喽罗,咱哥俩可得好好去喝一杯!”
不如一醉说打就打,提起红缨大刀,一脚踢飞木桌,上头的锅碗瓢盆跟着碎了一地。白千钧的喽哕想不到他动作如此利落,后知后觉的匆忙拔出武器,但大半都被他暗藏内劲踢来的木桌震跌。
白千钧怒由心生,袖里激射出一把色如艳血的细长魔剑,毒蛇般往龙似涛旋去,好先除去这个不知来头的小子。之前他几次意欲出手被这小子打断,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有利形势,就活生生被这小于打散,教他怎能不为之气结?
“他那把邪剑叫‘赤血’,以血为生,三日不沾人血便会反噬主人,小心别被沾到了。”不如一醉一边高声提醒,一边倒转大刀阻去白千钧的去势,两位正主儿终于正面交手。
龙似涛好整以暇的腾挪闪避,直到确定不如一醉和白千钧两人势均力敌时,才开口道:“醉兄和白兄放心单打独斗吧,小弟为两人押阵便是。”他所谓的押阵,便是清空一群碍事的小喽罗。
白千钧气得青筋暴突,而不如一醉看来还是不放心这文弱书生的拳脚功夫,好心劝道:“兄弟,如果打不得就在一旁看着,刀剑无眼。”
“放心吧,一点小角色我还应付得。”龙似涛微笑,收起纸扇,掏出另一把松涛钢骨扇,总算开始认真打起来。
不如一醉有点诧异地看看龙似涛飞扬跳脱的身法,终于放心回头对付眼前一哄而上的敌人。
白千钧的赤血剑随着真气鼓荡而伸缩折屈,灵动毒辣有如狡蛇,即便不如一醉的刀势刚猛坚劲,一时之间也只能勉强扯成平手,谁也占不了上风。
“忽溜——忽溜——”就在此时,空中突来几声嘹亮鹰鸣,龙似涛闻声一瞧,只见半天上张着双翅的身影不停在不如一醉头上十丈处来回盘旋,急鸣切切。
“醉兄,那是你的鹰吗?”龙似涛高声问道,折扇一边不住开合,扫退蜂拥上来的喽哕。
不如一醉闻声后跃,转刀划开方圆挡住白千钧的赤血邪剑,左手噘唇而啸;而大鹰就像有灵性般,闻声立即俯冲而下,宽长双翼不住在白千钧头上拍打,惹得他是烦不胜烦,于是撇开不如一醉,赤血剑借力上弹,往那大鹰刺去。
想不到那鹰不但不惧,反倒像兴起一样回飞而上再下冲,黄蓝色的鸟嘴精准地衔上剑尖下三寸,无论白千钧如何拉扯都只是拍飞晃动,死揪着不放。
白千钧狡诈多变的剑招顿时被那头鹰搞得窒碍难行,不如一醉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趁势进招而上,大开大合的,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逼得白千钧是节节败退,优势不再。
白千钧怒火大盛,运功左掌往大鹰头上拍去,不如一醉救鹰心切,大刀连忙旋过,希望能挡下白千钧的去势。而那大鹰倒也精明,见苗头不对立即弃剑远飞,任由主人的刀挡下掌风,再趁白千钧自顾不暇之际冲到他眼前,尖利如勾的喙硬生生戳进他左眼。
“啊!”白千钧大叫一声,双手只来得及捂住受伤左眼,肇事大鹰早就振翅远飞,连根毛都抓不到。
“这扁毛畜生的嘴有毒!”白千钧踉跄后退,手捂着流出泛黑鲜血的左眼,赤血剑像软蛇般泄气.缩回袖中,再构不成任何威胁。
“是吗?”不如一醉收刀而立,而大鹰也顾盼飞扬的站上他肩头。
一旁的龙似涛跟着扬扇回首,十来个喽罗早被他打在地上哼哼唧唧,只能连滚带爬的溜回白千钧身边。
“伙计,你又去抓蛇吃了吗?”不如一醉认真的问那鹰道,记得自己有次也是差点没被它喙上残留的蛇毒害死。
“嘎!”鹰在他肩上骄傲的拍拍翅膀,黑白相间的羽冠高高耸立,看来是极为认同他的话。
“那我也没办法,”不如一醉手一摊。“伙计他平常的乐趣就是啄蛇,你那剑看来倒有七分像蛇,可能它以为是可以吃的吧?”
“你……”白千钧气得咬牙切齿,旁边的手下闻言赶紧拿出解蛇毒药给主子敷眼,好亡羊补牢。
“还有伙计最爱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蛇。”不如一醉亮起两排白闪闪的牙,笑得是无比真心。“普通的解毒药解不解得了我还不知道哩?”
“不如一醉!”白千钧愤恨的眼光转向旁边的龙似涛。“还有你这小子!”
“在下龙似涛。”龙似涛淡笑有礼地道,微醺的他一点都没有刚才的醉鬼样。
“走!”白千钧忍住剧痛摒开手下,状欲离开,但微扬的袍袖下却夹带细微不可察的金属交击声。
龙似涛闻声而上,扇骨疾张,扇面如墨蝶在花间穿梭般盘旋进退,等他手停展扇时,扇面已吸上近二十枚透骨钉。
白千钧的脸色忽青忽白,想必是蛇毒加上暗算不中的结果。不如一醉这才知原来他拂袖而去是假,掩饰暗器破空风声是真。
“想不到你还留了这一手啊。”不如一醉啧啧有声的摸摸下巴,大掌接着搂上龙似涛。“谢啦,兄弟。”
龙似涛与不如一醉并肩而立,收起脸上淡笑,朝愤恨难平的白千钧道:“白兄请好自为之,不然迟早落得跟你师父一样的下场。”
“哼!”白千钧这回真的带着一群喽罗拂袖而去,留下遍地狼藉跟不打不相识的两人。
荒烟蔓草,地上一片狼藉,几个或伤或死的人中间夹杂着破碎的酒坛瓷片。而不如一醉只是象征性洒了几滴酒在尸体上,看来像是奠酹之类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