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她一条帕子,向水蓝也老实不客气的拿去擦眼泪、擤鼻涕,然後低声道:“可是我现在没有家回去了,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擤下累积的鼻水,新的又源源不绝,最後乾脆用手在脸上揉了起来。
龙如曦看著向水蓝,知道她是受了师父的话影响。她在他面前从来没那麽失控过,之一刖无论什麽情况,她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自信模样。刚开始她给他的感觉像个落难侠女,言行特异,但极富正义感;後来在天祥客栈时,她眉间的轻愁和独特的气质让他一进门就注意到她,後来更把自己从不离身的沁心都送给了她,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麽原因。
“你还有我跟师父。”龙如曦不知该怎麽安慰她,只好像哄小孩一样拍箸她的背,轻声劝慰道。
“虽然家人都在好远的地方,可是我又多了师伯跟师兄,还成了侠女,我应该高兴才是啊?”她再吸吸鼻子,语气已不复刚才那般哽咽,只是自顾自的不停问著。
向水蓝擦完眼泪,将绞成一团又沾满鼻涕眼泪的手帕顺手揣进怀里。
“我好累啊,我想睡觉了……”她将披风卷的更紧了些,一股淡淡的松香随之而起,然後头顺势靠在他肩上。
“你真的醉了。”他叹道,没去阻止,也没多说,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睡颜,微微抖动的睫毛上还沾著些许泪水。
没多久,身旁就传来沉沉的呼吸声,让龙如曦不禁怀疑她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清醒过。
“师妹啊,我该拿你怎麽办呢?”他轻轻叹道。
青山如画,午后的春阳照在屋外的棋桌上,龙如曦跟他师父正在对弈,一个皱眉苦思,一个怡然自得,向水蓝则是兴致勃勃地看著手上秦韬玉给她的书,不时还拿著剑比画一番。
秦韬玉落下一子,摇头道:“这孩子和你年轻的时候有的比。”
“我们昨天喝的酒,能让人醉得隔天什麽都忘了吗?”龙如曦似乎没听见师父说些什麽,迳自问道。
昨晚夜半风大,他怕她宿醉未醒又受寒,於是便将她抱回房,自己则是在外面打地铺。今天早上她一醒来,除了直嚷著头疼,还问自己昨天做了什麽,而他能回答些什麽?
“嗯?”秦韬玉看著徒儿心神不定的样子,心中大概明白了几分。“酒不醉人人自醉,当人想逃避时,往往会用酒来麻痹自己。”
想当初他刚来这儿时,也是茫然不知所措,何况是向水蓝这麽一个小姑娘。
“师侄她一夕之间和至亲分离,心中郁闷在所难免,如曦你要多包涵她。”虽然她外表看来神采奕奕,不过秦韬玉还是看得出她内心其实十分不安,自己和徒弟可说是她现在唯二的依靠。
龙如曦举棋不定,沉吟了会儿。“师父,我…”
“别跟我说,你们小俩口的事自己解决。”秦韬玉莫测高深的道,眼中盈满笑意。
见他仍在犹疑,又道:
“倒是你,向家那边要怎麽解决?”
“我会去亲自跟他们说。”他凝神在棋盘边下上一子,表情是前所未见的慎重。
“唉,怎生一个情字了得。”秦韬玉有点怔仲的低喃。“曦儿,不是非常人你还看不上眼啊!”他轻叹,接著对不远处的向水蓝道!“师侄,太极重纯任自然,尤忌急躁。”
向水蓝闻言楞了一下,才缓缓收剑而立,两指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踏步往二人走去。昨晚不过才喝几杯小酒,怎麽今天一早头就痛成这样,连後来怎麽躺上床睡觉都忘记了。
见她意犹未尽的走来,秦韬玉半带笑、半无奈地道:“看来我那师弟一定很疼你了,他生平最恨练剑不专心的学生。”
向水蓝搬张竹凳在两人中间坐下。“是啊,我有不少同学的体育分数都毁在他手上哩。”就连勤奋的晁碧光都曾萌生放弃的念头,还是靠她死推活拉的才修完一学期。而到最後班上被操到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想不专心都难。
秦韬玉抚须微笑,像是在想像向水蓝所描述的惨况,见她依旧按著额际,便道:“昨晚的梨花春是师伯窖底的珍藏,浓而不浊,醇而不腻,没想到却让师侄你头痛宿醉。”
“唉,昨晚是我喝太多了,不关师伯您的事。”昨天不知是听了师伯的一番话别有感触,还是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看到酒就一杯一杯灌,自己根本完全不会喝酒,根本是借酒浇愁。
秦韬玉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两人,然後问向水蓝:“待会儿下山後有什麽打算?”
这问题可真考倒她了!向水蓝偏著头,伸出手一个个数道:“我还有些银两,看是开个药馆,还是背著药囊四处行医救人,或者乾脆以抓江洋大盗领赏金维生,不然就请师兄找份差事,”她故意强调师兄两字。“反正应该是饿不死的。”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闻言都皱起居来。好好的姑娘家,要是真以抓江洋大盗?生,恐怕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秦韬玉清清喉咙,用长辈的身份开口:“师侄你下山後,先到如曦府上住一阵子,然後再作打算,不必急在一时。”
“你不久前才得罪挂剑山壮,眼下住在龙府是最安全的。”龙如曦跟著帮腔,年轻女子孤身行走江湖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们现在完全以她的师伯师兄自居了,一个像爸爸一样叮咛,一个像老哥一样罗嗦!向水蓝暗忖。而且龙如曦还把她说的像仇家遍地一样,她哪次动手不是为了替他助拳啊?要是师伯不在场,向水蓝真想赏给龙如曦一个大白眼。不过说不好奇就假,说到底,她还没看过货真价实的王府,是雕龙画楝,还是阳刚俭朴?反正继续住客栈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暂且在他家住几天。
她想了一下,最後终於决定。“好,那麽师妹我就到师兄府上叨扰数日吧。”
秦韬玉含笑点头,龙如曦却像拿她没办法般摇摇头,道:“看来我得飞鸽传书,先准备妥当了。”
“如曦,你这盘棋就先欠著。水蓝,如果我这徒儿敢以大欺小,你尽管告诉师伯,师伯绝不会徇私偏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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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告诉她王府都是像庙一样大的吗?
高耸的大门,规模媲美行天宫,只差没有万头钻动的香客。守门的两只石狮子倨傲的蹲在两旁,不怒自威。
龙如曦这次带她从另一边山道下山,没有险峻高崖,也没有凌空钢丝,花了不到上山一半的时间,而他给她的答案就是:顺路。
向水蓝忍住青筋暴跳的冲动,他居然为了小小的顺路,就冒著跌落山崖粉身碎骨的危险去走钢丝,可真是勇气可嘉啊!
见她那副不平的样子,龙如曦忍不住道:“其实那钢丝下面,根本不是万丈深渊。”他小时候都在那钢丝上练轻功的,要是那儿真是断崖,恐怕他不知粉身碎骨几次了。
不是万丈深渊?“那是什麽?”她狐疑地转头,总觉得他在唬她。
“崖下十丈之处有个大湖,我小时候都在那里洗澡,只是崖顶烟雾弥漫,让人看不到湖的存在。”龙如曦笑道,似乎以捉弄她为乐。
言下之意,也就是即使不慎失足,也绝对摔不死人喽?那他根本一开始就是诓她的。
向水蓝不知该说什麽好,反正现在都下山了,她也没跌下去变成落汤鸡,也懒得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