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却不以为然地浅笑。
“亚博森先生,您既然来了,想必条件早就在来时的路上想好了。想您如此聪明之人,绕着弯子打哑语确实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有什么条件就请直说。”雷振聿开门见山地问,只有傻子才会认为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会好心将这条消息拱手奉献。
万不可能!尤其是他这样的男人!
男人大笑着开口:“爽快,和你做生意真的是爽快!但是……”
男人话峰一转,轻狂得令人恨得咬牙的视线却越过雷振聿落在他身后的罗严身上。
“……这笔生意能否成交,全看亲爱的罗的意思了。”
“别在我生气的时候依然尝试挑拨我的耐性,这你是知道的。”
罗严半带威胁,直直看向稳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似乎也不强求,他耸耸肩,准备起身。
“那好,燕怀楚就只有等死了。哦,对了,他被砍了半截手臂,希望他懂得自救。不然……中国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男人假装思考,然后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模样,“对了,叫做——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
男人死水无澜的眼深沉得教人胆战心惊。
“你!”
罗严盛怒,他扑上去,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口,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怒火将他的双眼染满赤红,高扬拳头,凶狠地落下,结实地揍在男人醒目的五官上,毫不留情。
“你他妈的说不说?”
男人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他却笑着回头,嘴角荡漾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吐出更加残忍的话语:“亲爱的罗,你知道威胁向来对我没有用的,你就算打死我,也找不到燕怀楚;就算你找到燕怀楚,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尸体不会爱人,更不会爱你,当然,就算是活生生的燕怀楚也不可能回头看你。”
“罗伊·克尔·亚博森!”罗严一声暴喝,凄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
良久,他抖了一下唇,拳头的骨节被捏得咯吱直响,拳头终究没再落下。
用力甩开亚博森,他用抓狂的眼神凶狠地咬着这个男人。
跌回沙发的亚博森并不介意罗严的粗暴,他幽雅地用手整理凌乱的领口,视而不见罗严的痛苦神色,轻哼一声后,他轻飘飘地把决定权丢给罗严:“这笔交易做与不做全都在你,燕怀楚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是知道的。而且,全天下我最讨厌的人就是燕怀楚,这你比谁都清楚。”
罗严沉默,挣扎着、苦闷着、权衡着,抬头,复杂的目光与雷振聿高深莫测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窒息般的静默凝固在冰冷的空气里,良久,罗严放弃似地叹息了一声,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一个字:“说……”
妖娆的笑容带着胜利在亚博森的嘴角绽放。
“第一……”
男人用平缓的语调揭开条件的序幕,还未开始就被罗严厉声打断。
“第一?你的条件不只一条?甚至还有该死的第二、第三和第四了?”
“罗,你觉得燕怀楚的命不值我开的条件?”亚博森明知故问。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罗……”
“说……”无奈却无他法。
“第一,你这辈子都不许再爱燕怀楚!”
亚博森的毅然决然令罗严心惊,他是下达命令,而不是讨价还价。
可恶!
“我……答应……”
罗严慢了半拍的回答却爽快直接,亚博森似乎也万完没有料到罗严会这样简单的放手,惊讶之色在他邪魅的五官上一闪即逝,接着恢复成一贯狂放不羁的笑。
“第二,我要你吻我,而且……现在就吻。”
亚博森说完话的瞬间,人已立在罗严的面前。一双寒冰似雪的冷眸直直瞅进罗严深邃的眼底。
罗严咬牙切齿,粗鲁地再度抓起亚博森的衣领,凶狠地吻下去。
四片唇瓣重重相撞,亚博森的下唇隐隐渗出血丝,他半眯起眸,隐隐透出杀机,那不是针对罗严,而是另有其人。
罗严顿感不对,他冷声喝道:“就算是你,动怀楚,一样得死。”
雷振聿心悸!看着两人之间暗波汹涌。
手心里已被冷汗浸湿。
亚博森垂头似乎在思考,然后他又抬起头来,仿佛刚刚的一切不复存在,他浅笑着开口:“第三,我要你……”向前跨了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近到可以嗅进他带着怒火烈焰的气息。
雷振聿听不见他的第三个条件,可罗严铁青的脸说明这已超出他能容忍的范围。
亚博森镇静自若,仿佛已胜券在握,君临天下般的俯瞰一切。
“说,燕怀楚人在哪!”罗严深吼,嘶鸣撕裂了他最后的尊严。
“潮汐街十七号,一一0三房。”
开房门的刹那间,雷振聿屏息不动。
虽有准备,却被眼前的惨烈的景象惊呆!随即他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深黑的眸里被触目惊心的猩红染成深红,他踏进来的时候,燕怀楚是清醒着的,他就靠墙而坐,漂亮的脸蛋看不出完整的形状,眼角和嘴角渗出的血凝结成块状,左边的手臂被齐齐切断,鲜红的肌肉组织裸露在空气里,以往白皙的皮肤淹没在成片的血海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体无完肤的他在看见雷振聿的瞬间露出虚弱不堪的笑容,然后他微微启口却发不出声音,可雷振聿看得真切,他的双唇蠕动,“说”了一句:“你来了。”
而后无边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
“怀楚!”
雷振聿声嘶力竭地叫着燕怀楚的名字,扑了过去。
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的痛在全身蔓延,体温正从身体里逐渐流失。
咬碎一口银牙,铁锈的味道在舌尖上扩散。
怀楚受的苦,他定要那个人千倍、万倍还回来!
他一定要木建成死!
他必死无疑!
雷振武飞奔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大哥抱着昏迷的怀楚在哭,埋在怀楚颈项里的大哥在无声地痛哭。他不停地抖着双肩,一声又一声悲痛地呼唤着燕怀楚的名字,声声凄切。
“楚楚,楚楚……”
记忆中的大哥从来未曾如此凄惨地哭泣过,印象中只记得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的深夜,原本兴高釆烈的大哥不知为何缘故,却在深夜昏暗的灯光下,坐在桌边独自哭泣,那悲痛、愤恨,无奈又无助的哭泣,令自己听得心惊与慌乱。
总是桀惊自负的大哥,闪耀着光辉的大哥,站在顶端的大哥,却哭泣得如同孩子般的尤助与彷徨,无从安慰的他只能落荒而逃,却也同时下意识的害怕,不敢去问大哥伤心的原由。
从那天以后,就不曾再见大哥哭过,一次都没有。
再次撞见大哥痛哭的情形,雷振武无措地站在一旁,直到罗严闯了进来,凌厉的声音响彻房间才惊醒过来。
“看什么,还不把怀楚送去医院?沈清在等着!”
当怀楚被送往医院的时候,雷振聿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一路抱着燕怀楚不放,泪流满面的他任谁说都坚绝不放。
血水与泪水模糊成一团,却把眼睛染成赤红。雷振聿紧紧抱着燕怀楚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呐呐重复着三个字:“杀了你,杀了你……”
到了医院,他抱着怀楚飞奔进了手术室,一见到沈清,他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怀楚死了,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雷振聿。”
沈清并未做任何动作,只是用一双看透一切的清澈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然后一声不响地走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