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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羽代夫人选了人参、锦缎、玉器等大约半个箱笼的东西,然后叫加藤付钱给耿烈,再吩咐加藤去拿东西。

  “耿船长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点心吧。”羽代夫人说。

  “谢谢夫人,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耿烈说。

  羽代夫人看看庭院。“是呀,天都快黑了,那我就不留你了。耿船长,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夫人请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尽力。”

  “请你顺便送忆如回永乐旅舍。”

  忆如心头一震,脸不由得红了起来。看耿烈没什么表情,也许他并不愿意,只是不便拒绝羽代夫人。她的心便凉了半截。

  “是的,夫人。如果江师傅准备好了,我们就启程了。”

  忆如的心更往下沉。江师傅!多生疏呀!他心里是不是不齿她利用羽代夫人的权势逼他接近她?大知道她压根儿没想到娘会召他来,又安排他送她回去。

  忆如暗自咬咬下唇,一肚子委屈的默默背起装画笔和颜料的布袋。



  加藤送来一件衣服。羽代夫人把加藤捧来的衣服打开,那是一件长及小腿的厚披风。她亲自把披风披到忆如身上。“外头很冷,随时都会下雪,你出门多加一件披风,可以御寒。”羽代夫人还为忆如系上带子,拢拢头发,那神情像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

  “谢谢夫人,”忆如说。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母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下次再拿披风来还。”

  “不用还,就送给你。我的披风很多,这件几乎没穿过。”

  “那么,谢谢夫人。”

  “该谢的人是你,”羽代夫人说。“你那么辛苦的为我画火斗像,不肯收酬金,我真过意不去。”她送忆如走出房间,直送到她上耿烈的牛车

  牛车慢慢的离开领主馆过吊桥,僵坐在牛车上的两人谁也不说话,好像在比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牛车并不宽,两人却尽可能坐得远远的,中间足以容下体积约是忆如三倍的丸野。

  寒风呼呼的吹着,来时坐在轿子里的忆如没有感受到北风的强劲,这会儿坐在无遮无蔽的牛车上,凛冽的冷风直刺进她脸上。娘要是没给她这件披风御寒,她可能已经冻得打哆嗦了。

  居高临下,自夜幕低垂的天光中,可以看到海面上波涛汹涌,巨浪拍打在岩石上,激起白沫。

  手脚冰冷,心也一样冰冷。曾几何时,两人月下私语,热情缠绵。现在在这肃杀萧瑟、不见月儿的阴暗山路上,两人虽同坐一车,可谓近在咫尺,心灵的距离却遥不可及。

  脸上凉凉的,不是泪,她再不济,也不会用眼泪当武器,试图挽回他的心。再说,她也一直无法确定要不要和他再续前缘。害怕他会在海上遇难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心已饱受折磨。那样的折磨再来一次的话,她会发狂。

  “是雪!”她不知不觉的惊叫起来。第一次看到雪使她兴奋得双手在空中乱抓。口中则喃喃念道:“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

  耿烈以谢道馄的名句接口:“未若柳絮因风起。”

  她惊喜的看他,没想到他竟有文采。其实她也并不很惊讶,她早就知道他那粗壮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细腻、体贴的心。

  今天两人第一次正眼对看,目光一接触,似乎就离不开,但其实那也只不过短暂得比一刹那多一点而已,牛车的颠簸很快就把他们晃回神。

  忆如心跳狂乱的怯怯低下头去。她应该没有看错,他的眼神仍凝注感情,也许车轮可能辗过路上的大石头,一个更大的颠簸,把坐在车板边缘的忆如摔下车去,她尖叫一声,却煞不住势,整个人沿着斜坡直滚下去,连滚了七、八圈才坠落到较平坦的枯草地上。

  “忆如!”耿烈惊恐得全身寒毛直竖!他赶紧煞住牛车,奔下坡去,跪在地上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忆如。“忆如!忆如!你有没有怎么样?”他焦急的问,吓得不敢碰她。

  她又从江师傅变回忆如了?心里百感交集,泪水不由得溢出眼眶。

  “怎么了?很痛吗?哪里痛?”他连声急问。“你说说话呀!别吓我,告诉我你没事!”

  她的泪水决堤了般的奔流。他心疼她的着急口吻令她心痛。她曾那样残酷的伤害他、践踏他的尊严,他还这么关心她。可是之前他无声无息的躲了她一个月,无情的惩罚她。

  “别哭,别哭!告诉我你哪里痛。”他万分怜惜的轻轻用袖子为她拭泪擦脸。“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太疏忽了。你行行好,张开眼睛来看我,告诉我你没事?”

  她张开眼睛,以哀怨的眼神看他。

  他无比温柔的盯着她轻语:“忆如,你哪里痛?”

  “心痛。”她回答。

  “心痛?”他错愕的愣住。

  “为你心痛。你恨我吗?”

  他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那么坏,说了那么可恶的话侮辱你。”

  他的脸色一变,转为阴沉。“你说的是实话。是我自己异想天开,不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居然妄想爬天梯去摘月亮。”他说着,抬起头,想拉开与她的距离。

  “不!”她情急的双手抓住他的双臂。“你听我说,我会说那么恶毒的话是有原因的。”

  他不吭声,冷着脸掩饰他心中的伤口。她可以感觉到她指下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我以为你跟和美子……”

  他愤而打断她的话:“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看到她进风吕屋去找我,误会了。我向你发过誓,说我是清白的,朋友妻不可戏,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商大哥的事,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被他一凶,她又泪光盈然。“我本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和美子需要你,文音和裕郎需要你,你需要一个像和美子那样会服侍人的妻子。我什么都不会,我连荤食都不愿去碰。”

  他恶狠狠的瞪她,像想把她吞吃掉,没好气的说:“现在你以为呢?”

  “呃……前两天和美子都帮柏青剥虾壳,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帮男人剥虾壳的习惯,可是,我从来没看过她为松青剥虾壳。”

  他脸上的线条开始松开,但仍带着怒气道:“你以为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会帮我剥虾壳的妻子?我自己没有手吗?我不会剥吗?你不想要我的时候就打我一耙,当我是无用的废物那样踢开,现在你想把我捡回来了吗?”

  她连摇好几个头,急忙放开握着他双臂的手。

  他脸上的线条又变僵硬。“你是什么意思?这样耍我玩很有趣吗?”

  她又摇头,眼泪流下眼角。“我不想再经历那种忧心受怕的日子。”

  “忧心受怕?”他不解的蹙眉,然后眸光一闪,表情放柔,甚至显现一丝喜色。“我比预定的日期晚回来,你为我担心?”

  她轻轻的,含羞带怯的点头。

  他眯着眼低下脸来,拉近与她的距离。“你这个尊贵的雕刻大师的掌上明珠、日本文臣之孙、领主夫人之女,干嘛为我这没爹的、妓女之子担心?你忘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

  她讨饶的轻语:“那只是为了想让你死心所找的借口,我从来不曾看不起你。我说过我很佩服你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奋斗到今天的成就。”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可是你怕我有一天会死在海上,害你像和美子一样做寡妇。对不对?”她楚楚可怜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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