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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杜晚晴百无聊赖的把自己抛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气。

  只有那些在她身上花了钱的大爷们,有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权势。她杜晚晴完全听候指令,不得有半分人身自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见自己喜欢见的人。

  若不是许劲的认可与安排,她连跟冼崇浩一同旅游的机会都不会有。

  杜晚晴从来未试过像如今的敏感,从未觉着她那么身不由主、那么备受委屈、那么寂寞难耐。



  究竟是压力已经到一个容忍的极限,而蓦然惊觉?还是外来的人物,掀起了风风雨雨?

  杜晚晴坐起身来,打算穿回鞋子,跑出去找冼崇浩。

  她才伸脚踏进鞋笼里,忽尔又有了一阵踌躇。

  这是一个带着危险性的冲动。

  柳湘鸾曾警告过外孙女儿说:“晚晴,总有一天,你会突然发觉有一个额外的人惹你注意,使你破例愿意亲近,这将是你事业上的危险讯号,非留神处理不可。”

  杜晚晴当时点了头,再求教于她的母亲,说:“妈,你跟父亲相恋时,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花艳苓答:“朝思暮想,老想相见。见着了,怕再分离,总在筹算,怎样才能后会有期。”

  “那就是恋爱了?”

  “对呀,两个人都有着同等的反应,就是恋爱了。”

  杜晚晴把腿缩回床上,双手抱膝,以头枕于其上,默默地傻想。

  恋爱!

  多么浪漫、销魂、陶醉、迷惘、飘飘欲仙!

  然,恋爱,对杜晚晴来说,也同时是若隐若现、迷离扑朔、似有还无、患得患失的。

  才认识了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也不过是分离了短暂的十多分钟,便已在胡思乱想,惴惴不安。

  思潮起伏之间,心头的乍喜还惊,凝聚成一股热腾腾、滚烫烫的浪潮,翻动着,再向四周流窜扩散,便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丰满得胀鼓鼓的,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整个人因而精神亢奋,那感觉是新鲜、舒服、难缠、失控,兼而有之。

  杜晚晴一骨碌跃下床去,拒绝再维持同一个坐姿,朝同一个方向幻想。

  她必须转换姿势环境,帮助自己回复清醒。

  一把抓了手袋就冲出门去。

  杜晚晴一边走出房门,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去找冼崇浩。

  甚至不要到静悄悄的地方去,必须与人群聚在一起,那才会使自己看清楚环境,知所自处。

  她按了升降机,打算到楼下最旺的咖啡厅去,吃她的晚餐。

  王府饭店二十楼以上才是贵宾套房,从杜晚晴住的二十三楼,一直往下降,到十九楼,升降机大概有人按掣,故而遽然停了下来。

  升降机门一打开,杜晚晴雪亮的眼睛立即像骤见厉鬼邪魔似的,睁得老大,并且火速地闪身躲到升降机内一角去,不让走廊上的人看到。

  真真抹了一把汗,杜晚晴多么庆幸刚才在十九楼等候下楼的一男一女,在她乘的升降机打开门时,选择了对面的另一部升降机走进去。否则尴尬的情况,难以想象。

  虽然杜晚晴并非许劲的原配,她只不过是他用财帛权势换回来的玩伴,且是短暂的玩伴。不过,说到头来,还是许劲这次外游的异性伙伴,在这几天当中,杜晚晴有她的特殊身份与地位,许劲已默许予以尊重。忽尔,在同一间酒店,许劲亲亲热热地搂住了别个女人的纤腰出现,这种场面赤裸裸地活现眼前,无论如何太龌龊、猥琐,真要难为情死了。

  幸好,杜晚晴眼利,只有她看得见许劲。

  杜晚晴闪避得及,其实是她的幸运。否则,许劲这种行为也无疑是太狠狠地撕杜晚晴的脸皮了。

  当然,纵使刚才许劲眼角瞟得见杜晚晴,还是仍然装作看不见为最佳处理办法。

  世界上太多事情须要当事人视而不见。

  升降机跟杜晚晴的心一样,直往下沉。

  教她骇异的除了许劲这道貌岸然的富豪,却原来是个急色之鬼外,还有他的那个伴。

  许劲的手搭在对方纤细得似是不堪一握的腰肢上,使杜晚晴清楚地重看到那袭湖水蓝的软缎旗袍。

  是那酒店上海馆子内弹琵琶的妙龄少女!

  外来的贵客,原来也是娇客与财神。

  杜晚晴苦笑。

  怎么到处都碰到以原始伎俩谋生的可怜同性?

  只为到处都有欣赏女性肉体的男人?

  杜晚晴走在闹哄哄的酒店大堂,再走进坐无虚席的咖啡屋。呆了好一阵子,才轮候到一个角落的座位。

  她坐下来,看着走马灯似的客人,彩色缤纷,谈笑晏晏,喜气洋洋地在她眼前走来走去。

  他们,都是结队成群,有影皆双的。

  姑勿论身旁的伴是永久的,抑或短暂的,总之,都不像杜晚晴如今的落寞、孤单、形单影只。

  她杜晚晴胸襟再宽广、再不计较自己的遭遇,也还是感受到一重浓不可破的、被人遗弃的压力。

  世界无论如何繁华热闹,杜晚晴只一个人独力支撑着对人欢笑背人愁的局面。

  从踏上万里长城开始,再到探索明朝万历帝的陵墓,一直下来,她就有着重重感慨,处处叹息。

  有生以来,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委屈过。

  不安于现状的人,压力日积月累,终有一天会一起,寻求突破。

  只消这一联想,杜晚晴就倒尽了胃口,推开眼前的食物,不能下咽。

  她慌忙走出餐厅,往附近的酒吧钻去。

  她要喝酒,以停止自己的欲望与幻想。

  当杜晚晴将一杯接着一杯烈酒灌进肚子里时,她心内冷笑。

  如果在这一刻,碰上了许劲,这老头儿还以为自己是为了备受冷落而借酒消愁呢!他?他值得杜晚晴为他而伤心?真是太笑话了。

  之所以如此反复思量,无非感怀身世。对自己忽尔生的怜悯,却又是为了一个冼崇浩的出现而已。

  罢、罢、罢。

  长痛不如短痛。

  喝它个酩酊大醉,之后,一觉醒来,又是明天。

  明天,人人都如常生活,各就各位。

  只要过得了今晚就好。

  只要今晚见不到冼崇浩就成。

  酒是灌了不少了,眼前景物开始摇晃、模糊。杜晚晴心想,大功快要告成了。

  她试图站起来,干完这最后一杯,就回睡房去,昏昏沉沉地睡至天明。

  她站起来,双脚酸软。以手撑着台面,身子还是左右摇摆不定,又跌坐原处。

  有人轻轻地拍她肩膀。

  杜晚晴回头一望,看见了冼崇浩。

  她开心地笑了。真好,一定已经有了八分酒意,才会得把酒吧内的侍役看成了是冼崇浩。

  “你喝醉了?”对方问。

  杜晚晴摆一摆手,说:“不相干,我就是要喝醉,好睡大大的一觉。”

  “那么,我扶你回睡房好不好?”

  “天!”

  杜晚晴故意惊叫,缩一缩身子说:装出一个吃惊的模样,说:“哟,怎么男人的脑筋转来转去都离不开送女人回房去睡觉这件事上头,连你都一样。”

  “你真的醉了。”

  “我?我再醉,也知道你们心里头想着的鬼主意。”杜晚晴摇头说,“不,不,不,我不用你扶我上房去,给我再拿酒来,你陪我在这儿多喝几杯,等下我自己会得回房。”

  杜晚晴坐在椅子上,连忙左顾右盼,转着身子,找寻别个侍役为她服务。

  “不,我现在就送你回房去,你已经喝醉了。”

  对方坚持。

  且不是一个冼崇浩,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了好几张俊朗的脸谱,围着杜晚晴身边转,转呀转的,转得她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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