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永远是贪心的。
「照咱们以往的速度前进的话,到『东方堡』约莫要费去十七、八日的天数。」
倚圣衡走向另一方阳光肆虐威力较弱的围栏边,斜坐上去,整个人趴在那上头,看起来应该很不雅的姿势,却只有魅惑人的慵懒神态外露。
孟无拙再一度的为倚圣衡所心折,即使他已见过无数次,这样叫人心醉的神态。
直勾勾紧盯著清凉的水花不放,如同天真孩子一般想望的神情,抒发著他的执著,在一瞬间夺人呼吸的风情魅力下,造作的刻画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就像历代的名墨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投身其中。
阿奇的每一寸都美。
倚圣衡撇过头来瞄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解,「说好不赶路的!」纤细的颈子随著乌丝的倾泻而露了出来。
「只此一回,没有以后了。」孟无拙笑著一张无辜的脸请求。
倚圣衡闪过若有所思的一撇,又把头给靠了回去,「你记得就好。」
「等『堂主会议』之后,我们去看海吧!」孟无拙这么提议。
「好!」倚圣衡开心的很,这是他的心愿。
「海」这名词他只听人描述过。说那有白滚滚的水花,翻跃在一波接一波不停息向岸边而来的浪潮上,很阔、很阔的苍蓝水面接著望不到边涯的天,风中有著咸咸的气味,岸边有著嶙峋怪石傲视这壮阔,那是一个多过于一切的地方。
孟无拙知道倚圣衡的弱点,对于「利用」这一回事他是个中翘楚。
说他奸诈吗?他不否认,因为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这一回就顺著陆路北上。」这才是最重要的讯息。
「果然!」倚圣衡口中嘟哝著。光是听到要缩短时日,就知道非避开水路不可,「这一回准不走长江啰?」他是抱著一点小小的希望询问。
孟无拙转开脸不忍去见他的失望。
……倚圣衡径自安静的沉淀他的不悦,他有些后悔,因一时的大意让莫堂主同行了。
「走吧,莫堂主说在门口相候,别让莫堂主久等了。」孟无拙将杯中最后一口饮尽。
倚圣衡突然没了心思看,他喜爱的水,叫了就起身了。
孟无拙觉得奇怪,但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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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像游山玩水?
莫霜看著因为又错过宿头而升起的营火。
倚圣衡盘坐在岩壁边的石头上,赤红色的火光在他兀自吐息纳气的瑰丽脸庞,凿刻出极大明暗反差的模样。薄薄的双唇在这几日来几乎不曾开启过,除了必须要进食的时候外。
孟无拙则在距离火堆较远的地方,料理著为了今晚捕捉而来的晚餐。
这几乎就是他们出发这么多日来固定的模式,莫霜负责生火,倚圣衡及孟无拙轮流去捡拾柴火以及打猎,吃的方面则都是孟无拙打点。莫霜曾因极为过意不去,自愿献丑劳动一番,却让孟无拙笑著婉拒了,理由他没有讲明,但一直就这么下来了。
说献丑是因为孟无拙的手艺当真是好的没话说,连身为女儿身的莫霜都比不上,她想这么多做只是想分担一份内责任而已,至于另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
劈啪劈啪的声响在黑幢幢的林子里,点缀性质的跳跃在摇晃的金红火焰上,盛衰交替的蝉鸣声在穿射林子而来的诡谲月光中传送著,微风流过枝叶交织而成的代表生意的网状脉络,吹动著低沉乐章。
夜风诉说著白日不明了的秘密。
倚圣衡安静的外表下是一颗极度不满的心。他这是第一次与阿缇以外的人一同走向一个目的地,用讨厌这样的白眼都强调不完他的不愉快。
每天、每天一直赶著路,喜欢搂著他的阿缇好久没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时常要说著令人愉悦言语的阿缇也好久没说了,有多久了呢?从出发那天到现在已经有七、八日的光阴了。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也好几日近不得水,每天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自己看自己都快要很不顺。
清凉的夜风染上了「不满」的意味。
「无拙,我帮的上忙吗?」莫霜第二十五次的尝试,无所事事的滋味不太好受。
「谢谢,当真不用,放宽心等吧。」孟无拙微笑著做第二十五次的婉拒,她的心态他能理解,但是亲手做吃食,是目前唯一能让阿奇不要太难过的方法,连日来的赶路必定让阿奇相当的不愉快的。
莫霜神情微黯。
黑暗中即使有跳跃火光,也无法深刻抵达莫霜的小脸上,但人的神采确是掩饰不来的。
……孟无拙的想法她不是没感觉到,他是希望她不要与他们同行的,说不上来的一种排斥感,不断的自那孟无拙的身上未经隐瞒的散发,她也不是非要与他们同行不可,知识与圣……圣衡难得见上一次面,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三样面容、三种心绪,金红火焰却只能浮掠美丽的外貌,而无法进入纷乱纠结的情网凉风映映。
火烤的诱人香气阵阵的弥漫开来。
孟无拙稍稍转动了挺拔的身子背向粼粼跃动的火光。他本不是太无情的人,对于莫霜的神情,不可能视若无睹,但却也无法再给予什么能让莫霜觉得好过的行为了。
「可以吃了!」孟无拙召唤两个有心思的人。
莫霜有著江湖儿女特有的豪情一跃而前,没有半分做作扭捏,倚圣衡则是缓慢的张开迷蒙却意外带著几分锐利的双眼,顺著大自然轻盈流利的节拍走上前来,天庭流泻的银乳般的光彩,在他的周身织成一派圣洁的帷幕,同样为他所系的两颗心在一瞬间,同一般的迷炫了。
「来吧!」孟无拙摇摇头,暗笑自己的失态,虽然他并不怕莫霜知道他的心所向往,但在这漫漫长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这一路下来,孟副堂主当真是辛苦了!」「无拙」二字莫霜仍是叫不出口。客套尽管是客套,说「谢谢」这样的言语一样是非常真心的,「这般的好手艺可谓是世上少见!」她口中咬著一丝一丝烤的香滑多汁的晚餐,玉葱般的手指拎著烤肉的两端。
「谬赞了!」孟无拙微微低垂的头颅只轻轻的摇了摇,「多吃些吧!今天当真是辛苦了。」
倚圣衡依然默不作声。好吃是他一直就知道的事,他是不介意一再的重复给阿缇听,偏偏身旁有一个「碍眼」的人。
他那仿佛有著不可思议魅力的双眼,顺著颈子回旋的弧度抛向在场唯一的女性。闪动的虽然只是微不足道、毫不显眼的眼波,莫名锐利,若让人给观察到了必叫人心惊不已,可他一向无「情」到几乎要叫人忽略的地步,懂他、仔细看他、体恤他的一直就只有一个人,那个如今突然变得少话的人。
而莫霜当然不会知道另一个人的心思,她咽下口咀嚼即化的嫩肉,顿了顿,「孟副堂主贵庚几何?还未婚配吧!你未来的妻子将可说是一个相当幸运的姑娘呀!」她认为这样的说法根本就是一种恭维。对于在这个还是君子远庖厨的时代来说,的确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说法。
无声,回应凝结在风中。
沙沙作响的绿叶摩擦声掩盖了孟无拙轻叹的一口气,「吃吧!这还是极为遥远的一个问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遥远?
倚圣衡略微停下了手中、口中的进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