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她点头,揉揉酸涩的眼睛,眼眶下方黑眼圈就是她熬夜的结果。
「如何?」
「头很晕。」欧阳文文老实回答。
「头很晕?」他的声音惊讶地拔高了几度。
「那么多台车子不停地转圈圈,我会头晕很正常吧。而且车子转弯的煞车声实在好尖锐,害我每一次都会起鸡皮疙瘩。」她逮到机会,当然要小小抱怨一下。
手机那端一片静默。
欧阳文文放下托腮的手掌,咬了下唇,轻声地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产生了很严重的挫败感,觉得自己原来是个在赛车场上转圈圈的笨蛋。」他唉声叹气连连,像个抱怨自己不被家人重视的小男孩。「而且还是笨蛋冠军。」
欧阳文文哧地一声笑出来,悦耳笑声像是新鲜苹果被咬下第一口的清脆。
几个客人忍不住回头看她,目光都不自觉地在她那双秀雅的晶亮眸子及气质脸庞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好吧,本人虽没听到妳的掌声,至少还听到了妳的笑声,也算聊表安慰了。」麦特森干噎了两声,装出可怜表情。
「恭喜你得到冠军。」欧阳文文诚心诚意地说道。
「那妳有没有看到我上台领奖?」
「我……我还没看完就睡着了。」她生平第一次干笑出声,因为实在是太尴尬了。这种感觉很像是被一位钢琴家邀请去参加音乐会,而她竟然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上睡着了,而且还很不幸地让台上的钢琴家逮了个正着一样。
「妳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妳这个朋友是怎么当的啊!」麦特森这回可是不客气地哇哇大叫了起来。
欧阳文文将话筒拿离到一臂之外,揉了下被震痛的耳朵。
「欧阳文文,妳给我说话!」麦特森大吼着。
「我保证下回一定会撑到你上台领奖嘛。」任何请求的话,只要从她嘴巴缓缓地滑出,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服务生过来为她加水,忍不住偷听了一下,当下觉得这位小姐和她男朋友的感情一定很好。
欧阳文文对服务生点头致谢,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管,妳现在就要补偿我,妳马上出来陪我吃饭──」麦特森逮着机会,马上乘隙杀出。
「你说得好像你就住在我家隔壁一样。」欧阳文文当他在开玩笑,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你不是还在上海吗?」
「我可以马上飞到香港,所以,建议妳也搭飞机到香港和我会合。我是认真的喔。」事实上,麦特森的口吻正经到很像正在举手发誓。
「咳……咳……」欧阳文文被水噎到,猛咳了起来。
「高兴得被口水呛到了吧,快点到香港吧!」他乐不可支地说道。
欧阳文文拿起手帕,摀住唇,又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这样不好吧。」
「哪里不好?」他大声地反问。
「我现在还在失业中,这样到处乱跑,很快就会坐吃山空的。」虽然她一毕业就在一间外商物流公司担任KEY单工作,外商待遇还不赖,加上住在家里,又不怎么特别爱花钱,所以一、两年不工作,应该不会出问题。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还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感兴趣的工作,所以钱都要花费在刀口上啊。
「放心,我可以帮妳出机票钱。」完全是有钱大爷的口吻。
「那样不是更怪吗?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心里钻过一股五味杂陈,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友谊」似乎、好像、彷佛比一般朋友还多一些,她和他聊天的时间,甚至比她和凌家姊妹还多啊。
「就因为只是朋友,所以我才叫妳到香港啊,如果妳是我女朋友的话,现在我早就抢滩到台湾了。」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她的脑子都在告诉她,这是一个不安的主意,可她的心却认真地在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她揉着鼻子,感觉有点混乱。
「我数到三,如果还要当朋友,妳就过来。」麦特森习惯性的微笑命令口吻开始出笼。
「你、威胁、我?」欧阳文文加重语气,鼓起腮帮子。
「我才不是在威胁妳,我是在乞求妳,拜托妳啦!」他的声音愈来愈哀怨,鼻音愈来愈重。「我一年到头都在世界各地比赛,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难得有个离我这么近、又这么谈得来的朋友,我当然会想找时间和妳聚聚啊。」
「我考虑一下。」除了辞掉工作和到义大利旅行这两件事情之外,她很少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求……求……妳……」麦特森拉长说话语气,完全仿自于她的说话口吻。
欧阳文文望着窗外因为微风而晃动的行道树,她低笑出声了。
好吧,反正她去义大利也没狂买什么名品,就把省下来的钱,当成去香港玩耍的旅费吧。
谁让她交了一个顽皮的「男」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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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欧阳文文走出香港机场出境室,马上看见了一名举着她名字字牌的黑西装男人。
「我是欧阳文文。」她走到自己的名字字牌前面,感觉怪怪的。
「欧阳小姐,您好。麦先生正在车上等您。」男人恭敬地说道,接过了她的行李。
欧阳文文走在黑西装男人身后,心情开始复杂了起来。
老天!她觉得自己真是大胆到了极点,居然瞒骗爸妈说她要到南部旅行,而一个人晃到了香港来。
「欧阳小姐,这边请。」黑西装男人领着她走到一辆黑色宾士车前,为她打开了车门。
「谢谢。」
欧阳文文坐上车,还没适应车里的光线,一股古龙水味道就已经朝着她飞扑而至。
「妳来了!」麦特森的双臂牢牢地拥抱着她。
欧阳文文抬眸看他,双唇微张,鼻尖开始泛红。
没想到她见到他居然这么感动!麦特森雀跃地看着她微红的鼻子和眼睛,期待着她掉下感动的眼泪。
「哈啾。」欧阳文文拿出手帕盖住口鼻,却还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哈啾、哈啾哈啾……」
「你下回别喷古龙水了,不然我就要戴口罩了。」欧阳文文揉着红咚咚的鼻子,哀怨地看他一眼。
「妳真是老天爷派来毁灭我男人自尊的凶手,我的前任女友们都称呼我的古龙水是『致命男人香』。」麦特森大声抗议道,就差没捶胸顿足以表达他的不满。
「致命男人香,说得真好。」她点头,一脸赞同地看着他。「如果鼻子一直过敏打喷嚏,确实是会致命的。」
麦特森睁大眼,作势欲打她的头。
欧阳文文兴致一来,也睁大了眼,难得顽皮地故意做出害怕模样。
麦特森大笑地搂过她的肩膀,让两人的肩膀亲密地倚偎着。
「看到妳真开心。」麦特森凝望着她,发现他对她的容貌,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你的冠军生涯听起来满悲惨的。」她皱着眉,摆出一脸同情的表情。
麦特森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心窝一暖,凝望着她的神态也就越发地温柔了。
先前,他之所以会拨出第一通电话给她,纯粹是因为想听听她那慢条斯理的声音来缓和他的情绪。他那天刚和车队的另一个车手,因为车道让位的问题而大吵了一架。
他还记得──那天,当他拨通电话,听见她温柔绵长的声音「喂」了一声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染上打电话的瘾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