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小安子的离去,李麒只是怔怔地看着掌心那份微热。
珺儿……哭了……
那个天生惹人怜爱的珺儿,似乎一到动情处就会溢满泪水,却从未流下来过。记忆中,有过一次,是初次见面为那群下人求饶之时,还有过…次,是为朕杀了一名小太监而哭。后来一次,是因朕遇刺而哭。而这一次,他是为谁而哭……?
捧在手心呵护的瓷娃娃,竟由朕亲手捧碎吗?
常听人说心如刀割,呵,果然,痛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眼眶中出现了久违的东西,慌得李麒忙抬起头,看向那朦胧的天。
不要流下来……朕是皇帝……不能哭……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不能……
不能啊……
***
“珺王爷?”
感觉到枕在自己肩头的孩子似乎过于安静,安子有点不放心的唤了一声。
“小安子哥哥,皇帝哥哥为什么生珺儿的气?珺儿做错了什么吗?”有气无力的问道。
小安子轻叹一口气。这其中的深义,该如何解释给他听?
“珺王爷,奴才真不知该从何讲起……比如说,刚才珺王爷唤奴才为‘小安子哥哥’就犯了皇上的大忌。王爷您生性纯朴,把咱们这些下人与那些王孙贵族一视同仁,是奴才们的福气,但是,您想,您唤皇上为‘哥哥’,如果再唤了咱们这群下人为‘哥哥’,岂不是说皇上跟咱们成了一类人?这怎么使得?皇上可是,九五之尊,与奴才是天地之别。别说在这宫里,就是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与皇上相提并论?您一句‘小安子哥哥’,说不定就会要了小安子的命啊……”
“我不懂……”
小安子苦思了一下:
“奴才的意思就是,一句话,如果犯了皇上的忌。那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重臣,都会为此惹祸上身……”
“那珺儿说过什么犯了皇帝哥哥忌讳的话吗?”玄珺果然睿智,立刻听出了小安子的暗示。
“王爷,可还记得您问过皇上,如果向他要他最宝贝的东西他是否会给?”
玄珺支起身子,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朦胧中好像记得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只是小孩子心性,脱口而出,却未入心。
“那是皇帝哥哥的忌讳?”
“皇上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自然是这社稷,是这江山。可这些东西只能是皇上的,不可能跟任何人分的。”
“我没有想要这些呀!”
“可是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想要他的江山啊……皇上也知王爷并无此意,只是心中介怀再所难免……”
玄珺忽然闷闷的哼了一声,扑进小安子的怀中,轻轻呜咽着。
小安子心下不忍,忙安抚道:“可是皇上仍然很紧张珺王爷的。您看刚刚皇上一见您跟陈将军在一块,就将您带走,可见,皇上对您的宠爱,已到不愿跟别人分享的地步了……”
小安子忽然想咬自己的舌头一下,真是!大道理好讲,这哄孩子嘛……哎……
“你是说皇帝哥哥不高兴我跟别人一起玩吗?”
“……这……”皇上的意思是这样,可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那如果我不跟别人玩了,皇帝哥哥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
“啊?”好像有点曲解了……在小孩子世界里,似乎没有不可原谅的事吧?
“小安子,谢谢你,我会跟皇帝哥哥道歉的。”
小安子有点惊愕地看着玄珺,刚刚还哭得好似泪人,转眼间,那双明眸又彰显逸人光彩。不由得摇首,脸上露出一丝爱怜的笑意。
***
红际入皇城,初日照阙宫。
未及寒宫雪,万籁此俱生。
依然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宫人们早早开始忙碌于自己的职务。平淡的早朝,皇上心不在焉,刑部尚书神色凝重,在一种令人说不出的窒息感压迫下的朝臣,结束了早朝。
“玄大人。”早就候在殿外的王公公一见玄涤,立刻走到玄涤身旁,说道:“太后要奴才提醒玄大人勿忘正午之约。”
“太后说笑了,微臣岂敢。”
玄涤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王公公看着那丝蕴含深意的俊美笑容,不由一愣。玄涤转过身,慢步离去,只是,脚步有些沉重……
***
那日的正午,似乎来得格外急促。
玄涤在婢女的引领下,缓步走向折带朱栏桥那端的清冰亭。亭中伫立的,正是风华绝代的当朝太后。
“玄大人,哀家可是久等了。”
“太后恕罪。”
一人见过礼,分别坐于青岗石桌两端,太后亲自为玄涤斟酒,玄涤忙起身站立。
“这是西域进贡的‘旎醉香’,是以十种珍果酿制百年而成,其香浓而不郁,其味醇而不烈,哀家知你不胜酒力。以此果酒聊表寸心。”
玄涤拿起琮黄琥珀杯,细倒品着:“果然是佳酿……”
太后轻笑道:“你不问问哀家为何知道你不胜酒力,又为何会知你喜好果酒?要知道,哀家进宫前。你还只是个不会喝酒的孩子……”
玄涤一怔,随即面不改色的说:“太后体恤下臣,自然会了解一些下臣的喜好。”
太后笑的娇艳无双:“哟,玄大人折煞哀家了,想当年,先帝亲手为玄大人精心酿造极品果酒可被当朝传为一段佳话呢,连哀家都无缘品尝。”
玄涤淡淡道:“蒙先帝恩泽,玄涤感激不尽。”
“是呀,不过玄大人是如何感恩呢?”太后慢慢敛起笑容,风眸直直的盯在玄涤脸上。
玄涤的脸色微变,久久,轻叹一口气:“往事已矣,如今太后大权在握,何苦再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哟,玄大人说得轻巧,想来那夜夜独守空阁的不是玄大人,自然说得轻松……”
玄涤缓缓起身:“太后到底想如何?若想要玄某性命。尽管拿去。”
太后慢慢绽开一个如花笑靥:“慢慢来,哀家不急……”
玄涤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脚下如绵,几乎站立不稳。一双大手用力扶住了自己,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梦销魂”。”
玄涤惊住,“梦销魂”,后宫秽乱的催情剂,为何太后要给自己喂服这种药物?当他回头看到扶住他的人时,却惊得浑身颤抖。
“玄爱卿……”
那柔情款款的眼神,那满含爱意的笑容,那令人沉溺的低沉声音。曾令自己痴迷其中,无法自拔……不!不对!
玄涤惊得一把推开扶住他的人,惊喝道:“你是什么人!大胆!”
皇上死了!已经死了!如今的皇上是他的儿子,他已经死了!死了!
眼前的俊俏男子温柔似水的握住玄涤的双手。玄涤如被雷击般浑身颤抖不已,刻意淡忘的一切迅速在脑海中闪过,那股犹如狂澜般的痴恋深情孤度袭上心头,再难抑制……身体开始渐渐发热,玄涤两眼微微泛出红丝,他有些步履不稳的踉舱栽倒,却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玄爱卿……”
玄涤呆呆的望着眼前那张魂牵梦系的面庞越来越近,直至一团温热包裹了双唇……
“皇上……”
神智有些痴迷起来,玄涤循着记忆中的本能,搂住了那人的脖颈……一直冷眼观赏的太后,此时露出一丝得意又带些残忍的笑容……
仿佛烈火焚身!玄涤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本能的随着对方有意的挑逗而泛出难耐的快感,即使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能是那个令他爱了数十载的男子,可依然自欺欺人的放纵自己去相信眼前的男子正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