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朕装蒜,你……”
结果正面一瞧,不止眼泪鼻涕、连口鼻都渗出血来。他一拉,濮阳柔羽整个人就软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太医!”蓝发君皇一惊,赶忙喊道。
※※※
濮阳柔羽足足昏迷了五天,醒来后就见到自己父亲守在床边。
“爹……”濮阳柔羽虚弱的唤了一声,又几乎闭上眼睛睡过去。
“羽儿!”濮阳然介赶忙端了药过来,扶他起来靠坐在枕上,一匙一匙喂他,“慢点儿喝,太医说你有点内出血,喝急了怕是要反胃。”
眼看自己父亲担心得头发都白了,濮阳柔羽只好装著笑,拼命忍耐喝下那碗苦得要命的汤汁,这一清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正在自己的房里。
“爹,孩儿怎么会回来的?”
“唉。”濮阳然介先是叹了口气,给他端来一碗温甜汤,一头喂,一头说,“是爹去拜托君皇让你回家休养的。”
但是君皇怎么会肯?他不是正在气头上?濮阳柔羽有些不可思议的想著。
“呵呵。”濮阳然介突然沙哑的笑了两声,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羽儿啊,你别多想,君皇也来看过你几次的。”
濮阳柔羽一呆,眉头微微一皱,突然问道,“爹,您是不是,和君皇起冲突啦?”
“什么都瞒不过你。”濮阳然介轻咳了两声,“其实是这样的,爹一听说你病了,就赶紧进宫去看你,那时一堆太医围在你身边,有的给你看脉,有的扎针,还有捏人中的,爹看你病成那样,一股火冒了上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吼了一声:‘谁把我的羽儿弄成这样?’一堆太医都吓懵了,那时爹才注意到君皇也在。”濮阳然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爹本来也怕,没想到你那时突然张开眼来说了一句话。”
“啊?”
“你说:‘爹,我要回家。’”濮阳然介挺了挺胸,自豪的说道,“爹一听心都疼了,很大声的就跟君皇说:‘臣要带小儿回家!’君皇好像也被爹吓了一跳,不知怎的也就准了。”
濮阳柔羽一笑,眼泪差点滚下来。他这个父亲最是爱钱爱权,趋炎附势的,居然为了他跟君皇杠上……忽然又想,自己在那种场合说要‘回家’,这个脸也实在丢大了……
濮阳然介看他一会笑一会又满脸通红,还以为他在担心。收拾了汤碗傍著他坐下,轻拍著他的手温存的说道,“羽儿啊,爹想了几天,理出了点儿头绪,你听听看如何?”
“嗯,爹,您说。”
“爹原本以为,官做大了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但是看你位极人臣,几年下来反而消瘦了许多,这也罢了;君皇又时常难为你,把你的功劳推给别人,现在居然把你折磨成这样──”濮阳然介深深吸了口气,“爹是想,既然做这么大官也没半点好处,不然,羽儿你就辞官吧。”
“爹,”自己当了大官,人家自然要卖父亲的面子,父亲也能显点儿威风,现在为了他连这些也不要了。濮阳柔羽感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谢谢爹,但羽儿不能辞官。”
“你别顾忌爹,”
濮阳柔羽笑著打断他的话,“这是羽儿对玥的承诺。”
“你也不是没遵守,形势比人强嘛!”
濮阳柔羽只是微笑,“玥是孩儿的好友,孩儿不想违背他的心愿。”
“就是朋友害人才惨!”
“咦?”
“你想想,若是敌人,你比他聪明就能取胜了他!”濮阳然介愁眉苦脸的说道,“可是朋友呢?就算你比他聪明又有什么用,他一句话就能叫你为他去死,还心甘情愿呢!”
濮阳柔羽呆了呆,一时之间倒也无法反驳。
“你还是要继续做官?”
濮阳柔羽无奈的点了点头,“孩儿想君皇离不了孩儿。”
“那这样吧,爹有一句话你记在心里。”濮阳然介一顿,说道,“别跟君皇比聪明比能干!”
“什么?”
“你要知道,在上面的人都怕下面的人压过自己;你比他聪明,又比他能干,那么还要他干什么呢?羽儿是念过书的人,也知道自古遭忌冤死的,就是那些又聪明又有才干的。”濮阳然介慈蔼的说道,“你压压自己的锋芒,别尽去反对君皇的意见。兴许君皇就会对你好些。”
濮阳柔羽不以为然的说道,“可是君皇有些政策耗时费力,又得不到什么好效果,自然要驳。”
“你图得什么啊!”濮阳然介两道眉快要皱连成一块,“圣魔界是他的,治好治不好也是他的事,你巴巴的去为人作嫁有什么益处?再说,他这样对你,你都不生气?”
“孩儿自然生气。”听到这里,濮阳柔羽也不禁皱起眉来,“可是,政治是公器-”
“爹知道爹知道,”羽儿什么都好,就是很难说服。濮阳然介赶忙拍拍他的肩头安抚他,“但是让自己做事做得舒服一些也不为过嘛!呵呵,要不你试试,别去驳君皇的意见,唔,半年、不、三个月就好,看君皇会不会对你好些?”
“唔、”
“你就当老父亲求你嘛。呜呜……”濮阳然介袖子一提,几颗眼泪就从遮脸的袖子下滚了出来。
“啊!爹……孩儿答应就是了。”
呼。还好羽儿不知道,要当个能承上应下的官儿,要哭要笑的本领是不能输给戏子的~
第十四章
濮阳柔羽又回到平宁斋办事了。只是这次回来似乎有些不一样。
朝会上。
“朕已令军队集结,打算再次出征北冰原。”
濮阳柔羽没有反应。
蓝发君皇不禁觉得奇怪。濮阳柔羽原本是很反对出兵的。“……丞相意下如何?”
“君皇既然决定了,”濮阳柔羽勉力压下咒骂的冲动,冷冰冰的说道,“臣没有意见。”
满朝文武都是一楞──这实在不像丞相的作风。
蓝发君皇更是一呆:每次自己提出政策,濮阳柔羽总是会由各个方向剖析,再综合出一个更好的作法与结论。他虽然习惯去驳濮阳柔羽的话,但也知道其实濮阳柔羽的话才是有道理的。
就拿现在来说,他明知自己出兵的决策下得并不好,提出来也只是想听濮阳柔羽怎么说而已,结果濮阳柔羽一声不吭。这下可好,对著满朝文武,难道要他自打嘴巴吗?
眼见满朝窃窃私语,他不巧耳力太好──“丞相一定是怪君皇把他自康靖王府硬拖回来!”“就是啊!听说君皇把丞相放在快马上奔驰,从康靖王府到皇城,好几千里的路程哪!壮汉都受不了了,何况丞相看起来这么瘦弱的样儿。”“是啊是啊,听说君皇还骂丞相,嗯咳,说是:‘要你何用?’”“什么?那丞相怎么受得了?”
蓝发君皇暗暗咬了咬牙,他在宫里私底下的话居然也传了出来,看来那群太监未免多话了些,不好好整治一番不行!
“……各位有任何意见吗?”蓝发君皇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人答腔。大家都习惯听丞相的意见了。
难道真要朕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你才满意吗?蓝发君皇恨恨地看著木立的濮阳柔羽,又憋了半晌,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既然如此,那么先让驭兵司、理户司送上详细的造册,朕再与诸位仔细商议出兵事宜吧!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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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目前的国力根本不适宜出兵啊!”驭兵司的主司官霍铁甲一下朝就到平宁斋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