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专门来找他麻烦的吗?濮阳柔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王爷要是太闲,宫里有的是可以陪王爷玩乐的人!这些折子明天一定得发出去,下官没时间和王爷闲聊。”
“人家都说‘要你何用?’了,你这么认真做啥?”
濮阳柔羽顿时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脸色胀得通红。
“瞧,眼眶儿都气红了呢。”
“你!”濮阳柔羽气得差点没一巴掌甩过去。
呵呵。康靖王突然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样,怜惜的说道,“看你一个温文儒雅的书生气得要抓拳头揍人,想来皇兄给了你不少委屈啊!”
濮阳柔羽一怔。康靖王玩世不恭,十句话里没有一句能听,但这几句话倒真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因为玥的缘故,君皇待他原就心存芥蒂,这他能理解,但意见不合也就算了,即使心里赞成,也要先驳他一顿,再交给别人去照做执行。他原也不是贪功好利之辈,但君皇总是将他的构想当成别人的功劳,对他的付出视而不见……五六年下来,他受的何止是一点‘委屈’?
原来还以礼相待的,方才居然连“要你何用?”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君皇厌恶自己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自己忠君勤勉、宵旰忧劳,为的竟不知是什么?……想著想著,眼眶一热,竟真的差点要落泪。
“要不要跟本王走?”康靖王一倾身靠近了他,张大眼睛认真说道,“你没去过本王的封地吧?桂匀河沿岸都是美景喔!”
濮阳柔羽眼神一黯,“谢王爷好意,这些折子的节略等会君皇就要过目的。”
“他不心疼你,你倒心疼他嘛!”康靖王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不是说要‘面壁思过’?正好趁机告个几天假……既然他说你不重要,你就让他看看你到底重不重要嘛。”
濮阳柔羽被康靖王说得有些心动。但他毕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要将国家大事当儿戏来玩,一时之间还真狠不下心。
康靖王看他还在犹豫,一把拉起他就向外拖,“走啦!反正准不准假,有皇兄定夺,你穷操什么心?”
“皇兄!”康靖王一路拉著濮阳柔羽,到了殿门口才放手,叫他在外头等著,自己进殿去。
“什么事?”蓝发君皇看见濮阳柔羽在外头站著,却不进来,不禁纳闷。
“濮阳丞说他很累,要跟君皇告几天假。”康靖王眉开眼笑的说道。
什么?濮阳柔羽在殿外听得脸色一变,一抬脚突然想起刚才君皇侮辱他的话,一个想要‘看看君皇怎么说’的念头突然升起,这一脚到半路也就缩了回来,干脆踱起步来;蓝发君皇本来还期待濮阳柔羽进来解释,看他原本还注意著殿里的动静,现在居然已经负手悠闲的走来走去,压根儿就是故意的。蓝发君皇气得七窍生烟,盯著殿外,恶狠狠的说道,“国家有事还贪图逸乐,这种大臣也不会是什么好材料!”
康靖王肚里暗笑,装著听不懂他的话,“皇兄不反对的话,那臣弟就带濮阳丞到康靖王府去做几天客啰!”
以为朕没你不行?以前没你朕还不是将国事理得好好的!哼,这么侍才傲物,朕非降你几级不可!“去!”蓝发君皇一撇头,不屑的说道,“爱待多久就待多久!”
濮阳柔羽一咬牙,袖子一甩,真的转身就走。
康靖王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轻咳一声掩饰,辞出来,寻了濮阳柔羽一同登轿去了。
※※※
‘启奏吾皇万岁 皇恩高厚、德披天下,今桂匀河沿岸已重新建设,仅金汝一县,沿桂匀河畔共栽植松树二百四十二株,柳树三百二十八株,……米价平抑,斗米只要十钱二分,盐一斤六钱,茶……弩糸一县,米价稍高,斗米要十五钱,一斤盐八钱,茶……河工已峻,沿岸商机繁盛,计有染坊十七间、酒楼二十余家……有些戏坊、舞楼看上这块地,也思在此立基,念及有碍风化,臣未敢直应,乞圣上天聪决断……圣上天恩,庶民同沐春风……………’
“答”的一声,一滴朱砂滴在奏折上,蓝发君皇皱了皱眉,重重放下手中的笔,烦躁的揉著自己的眉心。这份折子,里头夹叙夹议,叙述的部分是琐碎到连几钱几分都有,建议的部分则是语气拿捏,闪烁不定;更糟糕的是轻重不分。柴米油盐直接关系民生,自然重要,但也不必分县细说;设舞坊之类的又算是什么事儿?也要他这个君皇来做决定?……他很想直接抓起笔来,在后头批个“知”字就好,但他生性不愿苟且,尽管通篇废话过半,还是一字一句看了下去,小半个时辰过去,一篇还没全部看完。
过去有濮阳柔羽替他整理比较,分列条项,他批示时就是拿著笔,看一条勾一条,每天只要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处理完政务。但现在就算不吃饭不睡觉,还没看过的折子仍然积得山一样高。眼看半天又即将过去,自己批示过的折子还不到全部的十分之一,他只有继续努力。想到濮阳柔羽告假去了康靖王府,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消遥快意,已经三天了还不知道要回来!他心里的恨火就一簇一簇的点燃。
蓝发君皇忍不住抓起一边空白的折页,写了几行字。
“来人!”
“在!”外头侍候著的太监赶忙快步进来。
“八百里加急,把这封信送到康靖王手里。”哼,等濮阳柔羽回来,他非要把这些东西都堆到他眼前去不可!
“遵旨。”
※※※
天空十分清朗,烟波浩渺的桂匀河上十来只画舫稀稀落落的分布在水面上。自河岸看去,能容纳五六十人的大画舫都只剩零星小点。濮阳柔羽身在其中,倚著船缘,聆著水浪拍击的声响,看著水天一色的美景,思绪却飘回那一堆奏章里:仗是不能硬打的,那么如果沿著北冰原的边缘,选易守难攻的地点筑几个城,粮草补给容易,攻守都便易;再来,贵族的领地里也有和北冰原靠连的,诏令让他们也修筑城墙,朝廷就可以省下一半的支出……
“哇!”
“王爷请自重。”濮阳柔羽一回神就看见康靖王的大脸靠在他眼前,只差一点就要鼻子对鼻子的撞上,濮阳柔羽一张手挡住他的脸,毫不客气地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康靖王委屈的摸著自己硬被他推开来的鼻子,继续哀告,“本王是看你一副魂儿不在身上的样子,想办法要引起你高兴而已嘛!做什么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昨天踹本王一脚就算了,今天还推本王……”
如果不是你半夜摸上我的床,我怎么会踹你。濮阳柔羽瞪了他一眼,慢慢的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王爷要是再这么不正经,下官要回去了。”
“唉啊,闹著玩的,别这么认真嘛。”康靖王赶忙亲自剥了颗河水湃凉的荔枝讨好他,“你平常忙著政事,一定有许多地方都没时间去玩,本王是好心要教你体会一下世间的乐趣……”话没说完,濮阳柔羽已经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羽儿?小羽儿~”
濮阳柔羽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向著船尾吩咐道,“船家,我要回去了,请回航。”
“喂喂,这是本王的船……”
“王爷难道想限制下官的行动?”濮阳柔羽张著一双明眸似笑不笑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