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来啦!”店小二满脸不情愿的自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懒洋洋的拉开早就紧闭的大门。外头天色泼墨似的黑,一眼扫去,什么都没有。
“去!见鬼了-呜哇-!”店小二啐了一口,才回头眼睛突然瞪成了铜铃,一声哀号没到尽头,一道冷冽的眼神生生让他住了口。
“客、客倌……”店小二结结巴巴的问道,“吃、吃饭饭……还是住住、店店……”
“你去找个大夫来。”
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吩咐著,店小二这才看清楚这个黑衣人怀里还抱著另一个人。
要叫大夫就不会是死人……他XXXX的,还好不是鬼!店小二咽了口口水,已是满脸堆上笑来,“得了,小的先带您老到房里松快松快,大夫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一个晚上的急雨,地上到处都积了水洼,客栈里的客小二一边将院里的积水扫开,一边觑著愈来愈烈的日头。
时间差不多了,店小二放下扫把,到厨房里端出饭菜,照著昨夜大夫的吩咐,到客人房前轻轻叩门。
“客倌醒了吗?”
听见房里有些声音传出,店小二便推门进去。昨夜的少年已经醒转,正睁著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店小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一阵鸡皮疙瘩窜上来,赶忙放下托盘里的饭菜,又随手抹净了座椅,“客倌请用饭。”
“你是谁?”
“呃?我、我吗?”店小二一楞,以为是他不满意侍候,脸上赶紧堆上笑来,“小的浑名二楞子,镇东人,不到十岁就在这客栈里招呼客人,客人一向也说还伶俐的……客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要桂匀河里的大青锦下酒,小的也能给您找来。”
二愣子?不认识。桂匀河、大青锦?
少年又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昨夜一个客人带您来的,还连夜去找了大夫来看病……”
看病?“我怎么了?”
“呃,小的昨夜忙著给您烧水,没听见大夫怎么说。不过看爷今天气色不错,兴许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
少年微微蹙起眉头,“带我来的人呢?”
“另一位客人吗?今早已经离开了。啊,爷放心,另一位爷已经结清了帐,还多给了些,说是爷身子骨儿还虚弱,要多补补,大夫也吩咐好药了。”
少年抿了抿唇,眼角瞥过一边案上置放著的长剑,“那是我的吗?”
“该是吧。”店小二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少年又考虑了好一会儿,“你认识我吗?”
“啊?”这什么问题?难不成是那个皇亲国戚,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微服出来玩,担心人家认出他的身分?店小二眼睛一亮,小心陪笑道:“这个,爷昨晚才来的,小人有眼不视泰山,不知道爷是……”
“我是谁?”
第四章
“玥大人……”
“嗯?是赖福儿?你不是说今天家里有事?嫂夫人身子还好?……唔……”
“对不住,玥大人,对不住──”
高壮的身影扶住因迷药软倒的人,眼眶儿一红用袖抹了,卸下身上的外褂将人包住,打横抱起,迅速奔了出去。
“得手啦?”马车旁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笑道。
“嗯。”赖福儿吭了一声,也不理会,径自掀了车帘将人抱了进去。“快走吧!”
“接下来是老子的事!老子都不急了,你急什么?”男人跟著钻进了车里,“啧啧!生眼睛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嘿嘿,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呜哇,你干什么?”
赖福儿毫不客气的用力拍开男人伸过来的手,呸了一声,“也不瞧瞧自己那付蠢样!王八羔子!”
“火气很大嘛?怎的!女人孩子都不要啦?啊?”男人一巴掌挥了过去,结结实实打了他一个耳光,“很带种嘛!”眼见赖福儿闷声不响,男人反手又一个耳光,打得手都生疼了,赖福儿还是一声不吭。“──去!去驾车,堵在车里做什么?”
赖福儿狠瞪了他一眼,揭起车厢里准备的暖毯,轻轻盖住了玥。回头冷冷的说了,“你敢碰玥大人一根头发,我扭断你的脖子!”
男人呆了呆,透过车窗看见他坐上了前头。“驾”的一声,马车开始向前行去。
“……哼!老子要是不爽,不定带著美人儿就跑了。”瞄了瞄一边昏睡的美人,咂著嘴,男人不安份的手终于也没敢伸上。
※※※
“你说什么!”
“是、是……内丞、玥大人……失、失踪了!”
蓝发君皇恢复上朝视事后第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就是内丞相、玥的失踪。最后几位见到他的人是抬轿送他回忘怀岭的差役,而那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长老那里呢?忘怀岭呢?”
“没、没有。”回报的侍卫战战兢兢,冷汗早渗湿了内外袍,“长老也十分震惊,忘怀岭出动了数十批人马……”
“够了!”蓝发君皇急躁的踱著步,猛然一转身,恶狠狠的盯著面前颤抖著的一大群侍卫,“再去找!所有见过他的人,所有可能的地方!朕给你们搜城的权利,十天内找不到玥,全部提头来见!”
整个皇城连同近郊,顿时像是翻了江一样,官差受了上头侍卫的气转而出向下头,一个个饿虎出栏般狂查猛搜,连寺院、大臣官邸、监狱都没能幸免,一般人家为了保全,少不得巴结官差,客栈小店更成了伺机搜刮的重点,十来天下来,京城早一片叫苦连天。
然而要找的人仍然没有找到。搜索的范围早就扩张了出去,以京城为中心方圆几百里漫天洒网,人却像消失在空气里一样,再也没有半分消息。
※※※
“羽儿,回房休息一下吧,老坐在外头吹风也不好哪。”濮阳然介温言劝道。他也不明白这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醒来之后就是那样,老是怔怔的望著天空出神。或许是在担心玥大人的安危?但是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了,羽儿就是望穿了天,玥大人也不会从天而降吧?还是担心仲儿?仲儿也好些天没回来了……
濮阳柔羽回眸看著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十来岁的父亲,顿了一会,突然温润的笑了,“爹,孩儿去作官好吗?”
“羽儿?”濮阳然介不敢置信的盯著这个聪明过头的儿子,“你要作官爹当然很高兴,但是、但是你不是说……”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濮阳柔羽瞬间微蹙的眉宇很快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爹给政务府的人透个信儿吧?让他们上荐书,请君皇亲自来拜访孩儿。”
濮阳柔羽眉心的愁虑没有逃过濮阳然介的眼睛,濮阳然介呆了一会,“羽儿,你别吓爹了。爹虽然爱权爱钱,要养你们兄弟还没有问题。”
“没这回事,爹。”濮阳柔羽轻轻合上眼帘,“是孩儿自己想的。何况孩儿只有作了官,才有能力去追查玥大人和少仲的下落……孩儿很担心他们。”
“这、”濮阳然介直觉知道原因不止是这样,但柔羽想些什么他又猜不出来。想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理由阻止,“但是君皇现在整副心神都放在玥大人失踪的事情上,恐怕……”
濮阳柔羽轻轻的笑了,“荐书里加上一句:‘有刑务之才’。君皇就会来了。”
※※※
君皇果真来了。
轻装单骑,乘夜风而来。门房守夜的人惊呆得说不出话来,呐呐的指著东厢微亮的灯火,导引蓝发君皇来到濮阳柔羽的书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