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的,很久以前就说定了的──
‘哥哥,你怎么样了?痛不痛?’
‘不怕不怕,仲儿在这里,谁都不能欺负你哩!’
※※※
“玥大人──”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濮阳然介抱著最后的一丝希望迎出门外,此刻向后一倒,几乎要跌坐在门坎上,后边的从人赶紧扶住他,低声劝道。
玥心里有愧,也无心去听,微低著头,勉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听来淡然:“濮阳大人,我……去看看濮阳兄。”
濮阳然介明知他看不见,却也只能略略点头示意,嘴一扁,早已掌不住老泪纵横。
几个大夫立在门前低声讨论著,间或隔著几声叹息。玥不言声进门,摸索著到了濮阳柔羽的榻前,触手处一片腥粘,显见是新流的血液。他轻轻咬了咬牙,蓄了劲力,一掌按上濮阳柔羽的胸前。
内力立时娓娓流入濮阳柔羽的体内,浑身周转一遍,渐渐汇进胸口受刀处。刀伤太深,若是冒然拔出可能导致大量失血而亡。在没有灵药相助的情况下,唯一的方法是以内力由内而外,一面逼出兵刃,一面维续筋脉,才有活命的可能。
玥明知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完成此事,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忍心看濮阳柔羽渐渐死去,就算只能多维持一刻也是好的。
‘濮阳兄,你认为我该应君皇之邀出仕吗?’
‘怎么问我?’濮阳柔羽笑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是个盲人,许多方面没有用场;论才,濮阳兄也高我十倍。我想君皇只是希望我能留在他身边罢了。’
‘那你想留在君皇身边吗?’
‘我觉得,’玥顿了一下,‘在忘怀岭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就留在忘怀岭嘛!’
‘这、’玥微微蹙眉。
濮阳柔羽一笑,打断他的为难,‘这样吧,你出仕,但给自己立个心眼,一旦觉得在君皇身边的日子比不上在忘怀岭,那就回忘怀岭。有长老帮你,君皇也不至于就强人所难不是?’
几个月来横在心里的枝梗就这样消融得无声无息。他一怔,亦是一笑,轻轻点了头。
内力不断的输送下,玥渐感难支,几度勉力试图增援,却也只能让濮阳柔羽的脉搏跳动维持在不停止的状态。心头一恸,顺著腮边两滴泪珠已滚了下来。
突然一阵温暖的内力自他背后传来,玥心神一震,几乎脱口喊出;耳后一阵轻缓低语:“别急,慢慢收力,朕会接替你。”一条手臂自他背后弯出,接替著按上他原先按的位置。
“君皇?”玥几乎不能置信也不敢置信,缓缓挪腾出位置来,怔怔的面对著他。
“你们预备著。”蓝发君皇头也不抬的对著一群悄没声立在一旁的大夫说道,“再医不好濮阳柔羽就等著领死吧!”
内力运动,不过片刻,榻上已是热气氤氲。
※※※
玥在寝宫外徘徊了一阵子。
君皇替濮阳柔羽疗伤后,回到寝宫已经两个时辰有余。君皇内力深厚,需要休息这么长的时间,显见内力损耗甚多。他心下难安,就在寝宫外守著。
“玥大人,君皇累著呢,您还是先回去歇著吧……”侍立在寝宫外的太监见他已经伫候了一个时辰有余,不由得低声劝道。
结果寝宫内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是玥吗?进来。”
玥缓步而入,循著熟悉的气息慢慢走进这个陌生的地方。即使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他仍然可以感觉说话者元气的大量流失。“君皇……”什么绊了他一下,玥一步微跌,顺势跪了下来。
蓝发君皇看了他一会,轻轻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玥仍是跪著,“我──”
“称‘臣’。朕没有答应你离开。”
“……臣遵旨。”
蓝发君皇一笑,“你不必这样,朕没怪你。”
“谢君皇。”玥站了起来。
“药不能给濮阳柔羽。”
玥微低了头,“臣明白,是臣莽撞。”
“有件事情,朕要问问你的意见。”
“臣知无不言。”
“朕替濮阳柔羽疗伤之时,发现了两件事。”蓝发君皇微皱眉首,这两件事他已想了一段时间,却总得不出合理的结论。“濮阳柔羽身上,除了昨日才受的掌力与刀伤之外,在他背后,还有一道不浅的剑痕,依愈合的情况推算,受伤的时间就是他告病的时候。他的病,其实是剑伤。”
玥一怔,脸上已微微变色。“……这些伤,是同一个人所造成?”
“朕以为是这样。”蓝发君皇点点头,“奇怪的是,如果是同一人,为何不在当时就取了濮阳柔羽的性命?这样一来,宰辅不就不必大费周章的要濮阳柔羽进宰辅府了吗?”
‘何况我了解他,在任何人之上──我不会有事的。’
难道!玥心绪一动,“请问君皇,濮阳柔羽昨日所受之伤,可是绝对的致命伤?”
“绝对?你这话问得奇怪。濮阳柔羽身上的伤当然能致命,”蓝发君皇笑了笑,“不过如果你是指凶手能不能当场格杀濮阳柔羽,不给他留下一线生机的话……朕以为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之前他一直不能理解,见事一向透彻的濮阳兄,为何明知危险,却还要留在濮阳府,原来是这样。玥轻轻嘘了口气,脸上已微有笑意。“第一次的剑伤是刺客私下给濮阳柔羽的保护与警告。濮阳柔羽受伤恰好是在宰辅提出要他代理职务之后不久,他如果受了伤,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拒这件事,另外也是警告他宰辅会对他出手的意思;昨日刺客则是奉命而来,要取濮阳柔羽之命。为了能和宰辅交待,他不得不重伤濮阳柔羽。”
蓝发君皇略觉讶异,“这样说来,刺客和濮阳柔羽交情匪浅?”
“刺客出自宰辅府,而濮阳柔羽曾在宰辅府待过两年,臣以为有这个可能。”
“嗯。另一件事,濮阳柔羽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虽然已经痊愈,却也因为经络受损之故,失去了九成以上的内力。”蓝发君皇一顿,“奇怪的是,这并不像是强劲的外力击伤,而是自内而外,像是他自己刻意造成的一般。”
玥胸口一拧,既心疼又难过。濮阳柔羽离开宰辅府后,他曾经去探望过。一个原本健康潇洒的翩翩公子,突然间像是将死的人一般,折磨得不成模样。“或许,这就是当初濮阳柔羽突然离开宰辅府的原因……”
“玥?”
“对不住,这是臣所能知道的极限了。”
※※※
濮阳少仲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整片凹凸不平的山壁。四周十分寂静,听得见山壁汇流的水珠滴下的清灵声响。剧烈的头痛使他无法思考,浑身的疲惫更让他只求能好好睡上一觉。但他总觉得似乎有件事在心里翻腾,让他的眼帘一直无法安心的合上。
他重复挣扎在浓厚的睡意与赶快清醒好仔细思考的拉锯里,渐渐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度恢复意识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快速的移动著。疾风掠过他的耳际、鬓边,一阵阵透骨的寒意不断吹袭他的身体,他不自觉得向紧靠在身旁的温暖偎去。……好像是谁抱著他吧?回应著他的依靠般的,拢紧了臂膀。是谁?他勉力想抬头睁眼看看,拼命努力带来的困盹让他还未达到目的又陷入迷蒙。
算了,天大的事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他XXXX的,什么鬼时辰!三更半夜的,您老不睡我们还要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