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玥是在康靖王府内,如今可好,有了玥的印信,不怕康靖王不交人!”蓝发君皇兴奋的说道。
濮阳柔羽接过君皇递过来的小印,四面翻看著,突然眉头微微一蹙,问道,“只有这方印玺吗?”
“什么意思?”
“只有这样是不够的。”濮阳柔羽轻吐了口气,“一方印鉴,如何证明真是从康靖王府内带出的?若是康靖王反问一句:这本来就是玥的随身之物,玥是君皇近臣,印鉴在君皇手中不足为奇……君皇又该如何分说?”
“这、”蓝发君皇微皱眉头,转身问来报的探子,“还记得送印人的长相?”
“就算送印人在我们手里,也有法子推诿的。”濮阳柔羽苦笑,“一个下人,王府里成百成千,只消一句:‘早被赶出去了。’我们也就无法追究了。”
蓝发君皇一怔,转身慢慢坐了下来。濮阳柔羽的话从来都不曾出错,他派出寻找玥的轿夫的探子回报,不止轿夫一人不见,整家子都不见了!而派到康靖王府周围埋伏的人马,更在今天确定了玥的行踪。而现在……明知濮阳柔羽的话不会出错,但他满怀的热切被浇上这透凉的冰水,如何禁受得住?怒气一炽,脱口就道,“二十三天了!明知他在哪里,却无法可施?朕-一”抬眼,大殿壁上高挂的一个‘忍’字跃入眼帘──‘君皇用心政事,是圣魔子民之福,只是有时却操之过急,失了中庸之道。’那是,微笑著的玥劝告他的话。蓝发君皇一凛,伸张的五指倏地抓拢成拳,后半段话终于没有出口。
濮阳柔羽眨眼间就猜到了十二分,轻挥手令探子出去,自己来到蓝发君皇近前,轻声道,“就快了。”
“快了?”
“这是宰辅在向臣示威。”濮阳柔羽望著空明的殿堂,视线像要穿透金壁辉煌的宫殿般悠然深邃,“宰辅在警告臣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他随时可以杀掉玥。”濮阳柔羽无声的透了口气,转回视线,淡淡一笑,“这表示先前的动作奏效了,几个重要官员的裁撤,已经动摇主战派的基石。”
蓝发君皇无言的凝望著他。为了保护濮阳柔羽的安全,他让濮阳柔羽搬进宫里;相处的时间多了,就愈是觉得他精明厉害得可怕。探子今日来报,除了玥的下落之外,还有一件事是他没让濮阳柔羽知道的:濮阳少仲在康靖王府。濮阳柔羽的兄弟为什要会在康靖王府?而玥的失踪,除了几个轿夫,知道玥不为人知的习惯的,也只有濮阳柔羽──他虽与玥交好,难保不是在利用玥;濮阳柔羽又曾是宰辅的心爱弟子……几件事联想在一起,万一一切都是师徒俩套好的计画……
“再一件事,宰辅就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哦?”
“撤掉王禔的职位。”
“王禔一向处事公正,也不涉入两派之争,是朝廷得力的大臣,说撤就撤,难以服众。”
“臣必须独掌大权,才能与宰辅一搏。”濮阳柔羽无奈一笑。君皇派人监视濮阳府,严密监管父亲的动向,侦骑四出,寻找少仲的下落……在在显示君皇对他仍有不放心的地方──但这却是不能说破的一层。“只有让他感到臣的威胁远大于玥,才能让他用玥来交换臣。”
蓝发君皇沉吟了会:让濮阳柔羽暂时接掌国事,是之前就商量定了的,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濮阳柔羽真的不到一个月就动摇了整个朝廷的根基,除了宰辅与王禔这两个根柢深厚的老臣之外,已无人能与他抗衡……情势的进展全寄托在濮阳柔羽身上,濮阳柔羽真忠心便好,万一……“无过被撤,王禔不会沉默。”
“如果是王大人自己提出职呈呢?”濮阳柔羽看著蓝发君皇的犹豫,暗叹了口气,轻轻的笑了,“今日,臣会去拜访王大人。”
第六章
少年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断黑。张眼望去,一片暗沈。
他只是在近午时用了几碟子小菜、喝了一点儿酒,怎么就睡得不醒人事了?头还有些晕眩的感觉,少年用力甩了甩头,慢慢清醒了过来。
一清醒,房里还有其他人在的感觉立刻就明显了起来,少年一惊,立时气运双掌,饱满的真气顺著经脉而聚,竟毫无滞碍,顷刻就集结在掌心,发出淡淡的光来。
“看来是没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房里突然就明亮了起来。一早在市集遇上的那个家伙拿著火熠子站在灯火旁,眉眼都在笑,“看来府里那几个庸医还有点儿用处嘛。”
“你对我下药?”
“你别生气,这奇珍逍遥散必须在用药的人毫无所觉的放松情形下才能见效,所以本王让他们在你的饭菜里下了点迷药。这也是为你好嘛!呐,不信的话运气试试?所有的内伤都好了吧?”
少年略略提了气,果然如他所言,真气运行无碍,身上的内伤确实已经痊愈。少年提起长剑,剑尾一挑勾起行李,一拱手道,“谢了,有什么要求你直说吧。”
“耶?怎么这么见外?我们──”
“你认错人了。”少年平静的说道,“我不认识你。就算失去记忆,我也知道我不认识你。”
康靖王十分惊讶。──他是真的惊讶,王府里一张眼就看得见的富贵,现成的便宜奉送到手竟然还有人不要的──“你忘了吗?我们经常一起下棋……”
少年耐著性子道,“我不会下棋。”
“花呢?喏,那株金玉牡丹本王叫人移进来了。”金色的、银色的可都是钱~
少年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还是认真的回道,“我不爱花。”
噗。真是好人家的孩子~“那座弯拱总记得吧?你小时候爱玩,在那上头撒尿,府里的总管要打你,还是本王给你说情……”康靖王连说带比,说得口沫横飞,煞有其事般。
果见少年一张俊脸胀成通红,忍不住大喝道,“胡说!哪有这种事!”
“桂匀河的画舫你也爱的,改天带你去吃桂匀楼的大青锦不定你就想起来了!”
“去你的桂匀河、大青锦!”他XXXX的,怎么谁都问他知不知道桂匀河、大青锦?少年吼道,“我告诉你,那家什么桂匀楼的我去过了,鸟个用!”他就是在那里给人家当做疯子赶出来的!
哈哈哈……“翠薇鸟?”
“吵死了!”
“昊儿~”突然一声亲腻到暧昧的呼唤。
少年吞了口口水,极力克制著想出剑砍他的冲动,“我告诉过你了!你认错人了!”
呼呼,要装就装到底了。康靖王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了他半晌,“不可能的……世界上不会有人这么像本王的昊儿的!如果你不是昊儿,那么昊儿在哪里呢?”一屁股坐了,竟是双手掩面,垂头丧气。
少年一下子懵了。他实在不可能认识这家伙的!‘昊儿’?连听都没听过──可是那家伙一脸凄楚,本是飞扬跋扈的样态转眼都成了满面愁容,活像一刺激就要嚎啕大哭一样──少年几个吞吐,竟狠不下心去辩说真假。
一时之间室内静得只剩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少年想了又想,空白的脑海里实在什么也想不起来。环顾四周,摆置的物品都精致华美,但却毫无印像;若他真的认识对方、真的住过这里,应该无论如何都会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