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扶起末鬼,他就发现末鬼背上整片湿寒,衣衫上有湿水的痕迹。
阴川水?
濮阳少仲赶忙将身上可治阴川毒的银墨草拿出来,想找块石头研磨,这里却只是石壁,他也顾不得银墨草恶心的味道,整株放进嘴里就咬嚼了起来。
末鬼!末鬼!
他推晃着末鬼,末鬼却动也不动的躺着,嘴里银墨汁和唾液已经混成一团,濮阳少仲只得将自己的嘴凑上去,鼻尖相对时,末鬼赭色的唇近在眼前,他却莫名其妙犹豫起来。
会被笑……
濮阳少仲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XXXX的,都什么时候了,你婆妈个屁啊!
他捏着末鬼的下颚,闭住眼睛,嘴唇向下一堵,药就灌进末鬼的此里。刚才那一瞬间涌现的思绪让他脸红了起来,他试图要理清思绪,却不知道自己脸红的到底是这件事的本身,还是生死关头,他居然“怕被笑”?
一丝墨绿色的唾液牵连两人的嘴角。濮阳少仲抹抹唇,也替末鬼拭净脸上的脏污。
天色渐渐暗了,缝隙里有风吹通,末鬼的脉动渐趋平和,身上却仍然冰冷。他将末鬼的外袍除下,抱着末鬼,靠在一处背风的地方,睁着眼睛看昏黄的光缓缓退出自己的视线。
朦胧里一个人影在濮阳少仲眼前闪动。
是末鬼吗?
濮阳少仲伸出手向前抓去,他觉得自己经碰到那个人影了,触手处却是一片虚空。
他向前跨了几步,再度伸手抓去,却仍是什么也抓不到。他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向前伸直的手。透过五指的间隙,看见那片阴影渐渐成型。
头发、眉头、眼睛、嘴唇……他原本以为是末鬼的那片影子,竟显出一个少女的轮廓。
影子渐渐鲜明,慢慢绘出了颜色。
弯弯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端正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甜可爱的少女,一身鲜艳的衣着紧紧包贴着身体,看得出修长的颈项和匀称的体态。
少女张开口,像是说了句话,可是濮阳少仲却听不见声音。
少女显得十分着急,见濮阳少仲没有反应,又开口说了一次。
濮阳少仲仍然听不到声音,只从她的嘴唇的开阖里判断出她想说的话应该是“阿若”。
“阿、若?”濮阳少仲问道。
少女点点头,笑了一下,一颗泪珠就沿着左腮滑了下来。她伸出手去接住泪水,然后手掌张开平伸到濮阳少仲的面前。
濮阳少仲看着她的手掌——那里只有一滴透明的泪液而已——还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少女已经轻烟一般消散了。
刺目的光亮迎面而来,濮阳少仲眨了眨眼,正想偏过脸去避开这灼亮的光线,眼前突然一暗。
一片阴影挡住了阳光,濮阳少仲一愣,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末鬼。
“末鬼!”濮阳少仲又惊又喜,连忙要起身,不料洞穴太低,他用力过猛,“碰”的一声,头顶重重撞上了岩壁。
“噢!”濮阳少仲一声哀叫还不到尽头,突听“叩”的一声,一颗鸽蛋大的东西从上方掉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什么东西?”濮阳少仲抚着头,眯眼看去。一颗形状像泪珠一样的物事就躺在眼前,他一拿起,覆在这东西上的灰尘就自动滑落,露出一片温润的白色来。他伸出手指碰触这东西的表面,只觉得触手处一片难以形容的光滑。
末鬼抬头向上看去。就在濮阳少仲刚刚撞到头的地方,露出一个小小的凹洞。这凹洞位在头顶上方,如果不是刚才这样一撞,只怕在这洞里待上几天,都不会发现上面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濮阳少阳翻来覆去的看着。这东西的颜色有点像珍珠,但却比珍珠更莹然生光,外表更是光滑得连灰尘都沾不上去。他睁大眼睛靠近这颗珠子仔细瞧着,意外发现,珠子内部像有烟雾缭绕一样,一片一片的乳白色聚扰又舒卷,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不知道是什么的话。就放回去吧。”末鬼说。
“可是这东西看起来蛮有意思的,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将不知用途的东西放在身上,随时可能惹祸上身。”
“只要不拿出来给别人看到,就没关系吧?”濮阳少仲抬起头来问道。
末鬼看他一脸像是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不觉莞尔,也就不再坚持。他摇了摇头,示意濮阳少仲向外看去。
怎么?濮阳少仲向前爬去,看向外面。
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放眼望去,整片山头的绿意青翠都被黄褐枯槁取代。高大的树木掉光了叶子,低矮的灌木小草也一大片一大片倒在地上,大群动物的尸体就横陈在残枝败叶间。东一滩西一滩的水洼映着朝阳,反射出刺目的亮光。
濮阳少仲倒吸了口气,回头望着末鬼。
“断崖上的阴川水,毒性比下游的水更强。”末鬼说道。
“咦?喔。”濮阳少仲赶忙自怀里抓出一些银墨草递过去,“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墨草,你快吃吧,好了我们就出去。”
末鬼暗叹了口气。他在阴川水溅在身上时,施展了真气,导致毒素侵入脏腑,如今……
濮阳少仲还以为他是不喜欢银墨草的味道,呵呵笑了两声,很兴奋的说道:
“我知道它不好吃,不过我都吃了好几天了,你也吃几天才公平嘛!”
末鬼微微敛住眼帘,问道:“你的身体完全复原了吗?”
“好了!……呃,快好了啦!”濮阳少仲不好意思的笑道。话又说回来,银墨草虽然难吃,不过两个人一起吃的话就还能忍受……
末鬼向下一指,“这高度你跳的得去吗?”
濮阳少仲看了看,“可以。”
“那你立刻离开,七天后我会去找你。”
“什么?”濮阳少仲一愣。
“毒性封锁了我的真气,我必须设法将毒逼出来。”末鬼淡淡的道。
“那我陪你!”濮阳少仲想也不想的应声说道。
“你在我会分心。”
“我会很安静,绝不会吵你的!”濮阳少仲赶忙说道。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许多仇家。”末鬼面无表情,“你不懂得隐藏气息,他们很容易就可以循着你的气息找到我。以我现在的情况,若是历害的仇家上门,便只能束手就擒。”
“你……”
“在壁下不容易发现这个凹穴,我一个人可以隐住气息。等我伤好了,自然会去找你。”末鬼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濮阳少仲怔了半晌,突然一抿唇,一声不吭的爬向洞口。
洞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既使不睁开眼睛,末鬼也能感觉濮阳少仲愤愤的踹着岩壁,向下爬去。
末鬼低头俯视着自己的手和剑。
他的手很有力量,他的剑则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玄铁沉剑。当他的手贯注真气,他的剑轻灵得就像活了一样。
可是现在,他连自己的剑都举不起来。
他在阴山,还有要面对的敌人与必须完成的任务。情况可能十分危险,他不能让失去的力量的自己和一个他应该要保护的人在一起。
他想等濮阳少仲走远点再悄悄离开,没想到不到一刻,本来已经爬出去的濮阳少仲又爬了回来,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我不走。”
“听话。”末鬼沉下语气。
“我说不走就是不走!”濮阳少仲怒道:“你刚才的话是在说我累赘,会拖累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为了让濮阳少仲离开,他只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