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鬼盯着他看了一会。濮阳少仲心里一阵疙瘩,赶忙道:“我只是被冰水泡了一下,又不是泡进毒药里!”
末鬼却坐了下来,说道:“依你的武功,溪水再冰冷都不应该会这样。”
濮阳少仲连忙点头。
“我将一只雪豹丢进阴川里,雪豹不怕寒,应该可以爬上来,但雪豹很快就死了。”末鬼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将豹子的尸体捞上来,才发现豹子的内脏已经变黑,是中毒的迹象。”
濮阳少仲听得一怔。
“当地人不明所以,以为这药可以祛寒,其实这是解毒剂。”
“……你是说整条阴川都有毒?”濮阳少仲不敢置信的问道:“这里的人都喝这条阴川的水耶……”
“也许是他们将水煮沸饮用,降低了毒性。”末鬼道:“自从进入阴山,便见不到老人,我问过当地人,他们说这里的人很少活过六十岁。”
“是谁在水里下毒?”濮阳少仲先是一惊,继而怒道:“这会害死很多人的!”
“是人为的或是天然形成的尚不清楚。”
“我们去查!”濮阳少仲立刻说道:“如果是有人放毒,我非把他剁碎不可!”
“哼,解毒剂给我。”濮阳少仲一把抓起药碗,皱眉盯着墨绿的汁液半响,终于吸了口气,嘀咕道:“喝就喝!”一捏鼻子,囫轱灌了下去。
少仲与末鬼沿着阴川逆流而上。
阴川水清可见底,水里却连一只鱼也没有,沿河两岸也是枯地一片,十来尺外才有稀稀落落的植物生长。
愈往阴川上游,空气愈是寂净清冷,站在岸边就能感觉一股寒意由河水中散发出来。这里已经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花香绿意,连汩汩流动的溪流都是显得死气沉沉。
又走了千来尺,弯过一个小山头,景象陡然一变。
眼前有山势有一断层,阴川形成瀑布垂练奔流而下,一道彩虹就挂在瀑布之上,气势壮阔水珠飞溅。末鬼只得带着濮阳少仲向后退去,不让阴川水溅到两人身上。
“上去?”濮阳少仲指指瀑布上端问道。
“你留在这里,我上去看看。”末鬼说道,瀑布有百来尺高,他自己自然跳得上去,但濮阳少仲的体能尚未完全恢复,若是在上面遇到危险,不一定能兼顾。
“都说我没事了,“濮阳少仲冷哼一声,甩开末鬼的手,自己走到一边石上背对着他坐下,“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你。”
末鬼一笑,纵身而上。
瀑布顶端有一片不小的平台,沙石遍布,寸草不生。阴川自远处蜿蜒过来,视线被山头挡住,无法看见前面的地方。
末鬼提起轻功向前纵出,突然脸色微微一变,停下步来。
他轻功极高,虽然攸起暴停,身形仍旧稳稳钉立,他环视着周遭,心里陡起警觉。
虽然十分细微,但他方才的确听见一种不寻常的声响,像是泥浆搅动的声音。他跃出百来尺,停在一块沙地上,谨慎的注视着脚下的一切。
突然沙石微微一震,从他在站立的地方迅速向下沉去,末鬼腾空而起,落在另一片沙上,又是一阵细微的震荡,沙石再度向下沉去。
瞬间所有的沙石都动了起来,正以末鬼所在处为中心向下沉去,冰冷的感觉自脚下漫上,沙地里冒出了水,渐渐扩大,与阴川水道相连。
这一整片平台,底下竟全是阴川水!
末鬼拔地而起,半空下望,底下已是一片水泽,找不到可落地之处。末鬼见状,凝掌向左下方击去,原想藉着反击之力原路退回,不意掌击水面的瞬间,一道激泉喷出,半空里他无处可闪避,阴川水溅湿了他的身体。
末鬼立即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气灌入四肢百骸,力量消失让他身体急坠而下。他思量情势,只能改变下坠的姿势,让身体与阴川水的接触减到最低。他做好准备,落水时集中力量,在水上一踩,寻着原路箭射而回。
濮阳少仲在瀑布底下听见突然变大的水声:心头一惊已经站起身来,凝目向上望去,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下扑来,他心头一惊迎上前去,一声“末鬼……”还来不及问话,末鬼已经一手将他揽住,向一旁退去。
顷刻轰隆水声大作,阴川瀑布瞬间暴涨了几倍,漫出原来的水道向两旁淹去,末鬼轻功急提,抱着濮阳少仲向前奔去。
溪水像一匹巨大无比的猛兽在他们身后追击。末鬼感到脚下的痛楚愈来愈甚,几乎要踉跄跌倒,眼看前方地势渐下,再过去必然被水淹没,他眉头一凝,带着濮阳少仲冲天而起,向山壁攀去,五指运劲,铁刺一样刺进山壁里。突听哗啦一声,阴川水自他们脚下奔涌而过!
“末鬼?末鬼!”濮阳少仲被末鬼紧紧揽在怀里,他清楚感到末鬼的心跳变得混乱急促,连揽他的手臂也微微颤抖。
末鬼没有应声。濮阳少仲仰头一望,只见末鬼双眼紧闭,额上细密的汗珠泌出,像在极力忍受痛楚。濮阳少仲心下一惊,赶忙伸手向一旁探去,寻找能够支撑自身重量的地方好减轻开鬼的负担。可山壁光秃得连根杂草也没有,他们处身之处又像刀削一样参天笔直,濮阳少仲摸索一阵,只寻到一块略大的石块,他迫不及待的抓住那块石头,才想将自己的重量移过去,但一用力,“唰”的一声,石头已被他掰了下来。
身体一倾,濮阳少仲立刻向下堕去,千钧一发之际,腰上突然一紧,末鬼张开眼来望着他。
“你怎么样?”濮阳少仲紧张的问道。
末鬼却道:“有风从我们头顶吹来,上面可能有个空隙,你爬上去看看。”
濮阳少仲抬头一望,不由怔住:山壁上无可借力,若要向上,只能攀着末鬼的身躯上去,可是……
“你的手……”
“上去。”末鬼简洁说道。
濮阳少仲一咬牙,闭着眼向上爬去。他攀住末鬼的颈项,一手极力向上伸去,却感觉不到末鬼所说的气流。他咬着唇,双手用力在末鬼肩上一按,身子腾空,双脚踩在末鬼的肩上。
末鬼身体微微一晃,五指更向山壁插去。鲜血自岩壁渗透出来,慢慢沿着末鬼的手腕滑下。濮阳少仲心头一颤,几乎哽咽,他不敢耽搁,扶着山壁站在末鬼的肩上,尽力将手向上伸去。
一阵轻风自他的指尖掠过,他勉力抬高一边的肩膀,手指已经触摸到山壁上凹陷的地方。
就是这个了!
濮阳少仲垫起脚尖,让十指都能攀在山壁上,他双手一起用力,身子腾空翻起,滚进一个凹洞里。
濮阳少仲也顾不得仔细观察,他伸手向下抓不到末鬼。趴在凹洞里将自己的腰带拉下,向下垂去,腰带的下缘恰好抵到末鬼插在石壁上的手,濮阳少仲大喊一声,“末鬼!”
末鬼却没有反尖。
“末鬼——!”濮阳少仲又喊了一声,末鬼的身躯只微微一颤,便无声息。
濮阳少仲吓出一身汗来,也顾不得其他,双脚一勾,便自凹洞里倒悬下去,双手一起抓住末鬼插在山壁里的手,奋力将他拉了上来。
“末鬼!”
末鬼双眼紧紧闭住,汗水布满他的眉睫,脸色十分苍白。他想运功输送真气给末鬼,可是自己的身体尚未痊愈,勉力提气就是一阵耳鸣心跳。
他急得眼眶发热,心一横,决定拼着血脉逆流的危险,不管如何先送内力给末鬼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