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人皱眉头。“末鬼醒来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对他……”濮阳少仲仍是笑。仍然没有回答。
“你对末鬼做了什么?”
濮阳少仲脸上挂着笑,他的呼吸均匀平缓,已经睡着。
“怎么回事?”恶鬼叱自外走入,粗鲁地抓起濮阳少仲的下颚,“这小子在笑什么?”
老人捏了一下拳头,很快放开了。那天夜里他侧耳倾听,但是除了濮阳少仲紊乱的呼吸外,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可恨自己一双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恶鬼叱注视濮阳少仲良久,末了一字一顿的说:“喂他吃白粉。”
老人满脸的皱纹都动了一下。人一旦服食白粉,就跟废人差不多。这么大一个梁子结下,濮阳柔羽岂有不追杀到天涯海角的道理?“你在自招祸根。”
“兄弟传来消息,说最近山脚下的阴山镇,突然集结了不少人马,以前跟寨子有交情的几个镇、县也都换了人当家。”恶鬼叱哼笑声,“我最近肩膀痛得历害,恐怕得意的时光也不多了。哼,没有阿若之泪,我反正死路一条,还留什么后路?要是运气好真问出来了,就能天下无敌!”
危机近在眼前尚不知,还谈什么天下无敌?只怕那女人一根手指就能宰了你。“……如果跟朝廷合作呢?用濮阳少仲当筹码,迫使朝廷放弃追究你的罪责。至于你的伤,”老人顿了会,“你最近别再用白粉止痛了。你的伤势,我用银环蛇的胆,加上几种药材调理,可以缓一缓。”
“你有银环蛇?”恶鬼叱声音里有抑不住的愤怒,“之前你居然不提!”
老人心里一阵悲哀。他的兄弟已经忘了过去是怎么对付他的了。
恶鬼叱看见老的表情,他怕老人一怒之下不肯拿银环蛇出来,连忙道:“兄弟,我是太急切了。”恶鬼叱缓下语气,“易读不可能放我干休的,你没见识过他的手段——再问一两天看看。”
老人暗叹了口气。恶鬼叱和以前一样,野心太大,如果不及时拉住他,连自己都要赔进去。“软硬兼施,一个公子哥儿撑不下去的。”
“这小子让我打了几次,又让你用迷魂水都问不出来,不是意志超乎常人就是真的不知道,要有十天半个月的还可以试试,一、二天济什么事?”
老人拐杖轻顿着地面,“也许我们想偏了方向。”
“嗯?”
“知道阿若之泪的用法的,也可能是末鬼。”老人说,“放出风声,叫末鬼来救人。有这小子在手,不怕末鬼不说。”
“唔。”老人说什么也不肯对付濮阳少仲,明摆着只想沾光又不淌浑水。恶鬼叱心里冷笑一声:无所谓,到时一刀了结濮阳少仲,我就是要死,也要拖全阴山的人一起陪葬!
“好,就两天,要是再问不出来,别怪我狠心了。”
***
“这个村落过去,就是落马崖。”阿若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忍不住又回头瞧了末鬼一眼。
“……喂,你到——要不要紧啊?”
一道血痕又沿着末鬼的嘴角淌下,细小的黑褐色血块流出,滴在衣服上渐渐扩开。衣服上早干凝了一大片血渍,但他仿佛毫无感觉,盯着山坡下几十户人家聚居的村落一会,最后指着最远处,一间离村落约五六哩,被一小片树林隔开的屋子说,“今晚,我们到那一家去借宿。”
阿若点点头。这半天里他们已经躲过两次恶鬼叱的手下,避开人群是安全一点。
“叩叩。”
屋子里面透出光来,一股饭菜香飘出来,也听得见汤匙碰碗,筷子夹菜的声音,但就是没人应门。
阿若带末鬼走了这许久的路,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忍不住加重了手劲砰砰地敲门,“喂,里面的,快开门啊!”
一个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各位大爷,这个月的保护费我们缴过了,还有什么条子的话,大爷您贴门上就好啦!”
什么条子?“我们是过路人,想讨点水喝,不是落马崖的。”阿若喊道。
屋里人一听,声音就大了,“去去,这里没什么好吃的。”
“不会白吃你们的!”阿若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数了数,“一顿饭,十个钱。”
屋里的人好像商议了会,不久门户咿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中年汉子探出头来,先看了看阿若,又转头看了看末鬼,眉头略略一皱,指着末鬼道:“这位朋友没事吧?”
“不会死在你这里的。”阿若把十个铜钱数到对方手上,那中年汉方这才让在一边,让他们进屋里来。
屋里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不到周岁的小孩。女人站起来收拾自己和男人的碗筷,略洗了洗,盛了两碗掺着蕃薯叶的稀饭过来。
“就这样?也值十钱!”阿若怒道。
“不要就滚出去。”那中年汉子紧握着手里的铜钱,上下打量她,看来也不准备还钱。
阿若看着那两碗稀得没几粒米的薄粥,咬了咬牙坐下。一转头,发现末鬼目不转睛地盯着搁在桌上的一张草纸。
“吃啊,光看又不会饱!”阿若一边扒饭,一边骂道。她不识字,不知道草纸上头鬼画符似的写些什么。
末鬼坐下来,安静地捧起碗。这是一间一眼可以看尽的小屋,一张桌子一张炕,一盏小油灯,两张木头随便栽成的椅子,原本夫妇两人各坐一张,现在让给他们,那两夫妇只得站在一边。
方圆二三里都没有其他人。
末鬼坐了一会,什么都没吃又放下筷下,指着旁边的草纸,“这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中午吧。”男人随口答道。
末鬼点点头,自己取了水倒进本就只有七分满的碗里,阿若瞪了他一眼,“加水也没用,洒泡尿就没了!”一旁一对夫妇只当没听见。
末鬼手指蘸了稀粥,在草纸背面画了一会,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印子捺在上面。
“吃不吃,你干嘛?”
末鬼站起来,却脚步不稳,向一旁抱着小孩的妇人倒去,那妇人吃了一惊,双手抱着小孩没法推他,被末鬼一撞,向后坐倒在炕上,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亮光一闪,已经出现一柄通体黑亮的利器。
妇人大喊一声,“天杀的!”中午汉子也张大眼睛,看着那柄离自己老婆小孩不到半寸的长剑,反手抓起菜刀,喝道:“有话好说!”
末鬼的长剑轻轻在妇人臂上一划,妇人只觉得手臂一凉,衣服被割裂了一道,还没感觉到痛,鲜血就流了出来,吓得她大叫一声“当家的!”抱紧怀里的小孩,簌簌发起抖来。
阿若也吃了一惊,她不知道末鬼打什么主意,但那中年汉子正抓着菜刀向她逼近,她连忙跳起来,和那中午汉子隔桌相对。
中年汉子慌了,把手里的铜钱全丢在地上,声音有点发抖,“饭钱不要了,你别动手。”
“你替我送信,我就放过你们。”末鬼说。
“送、送什么信?”
“桌上那张草纸,你带下山,交给一位易大人。”
“好好,我天亮就动身。”
末鬼打断他的话,“你现在立刻出发,见到易大人后,跟他要一样凭证回来。如果你的信没有送到,或带其他人回来,我就杀了他们。”
“我、我不认识什么易大人……”
“血停了我会继续割,割到你回来为止。女人死了就换小孩。”末鬼冷冷的道:“现在下山,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