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那鬼怪是出现在梦中吗?可我似乎听到他的呼吸,看到他血污的脸,差一点还碰到他那尖利的、长长的指甲。不,绝不会是幻觉,绝不会是梦。
白蕙浑身战栗,情不自禁地往西平怀中又靠了靠,说:“不是梦,真的……有人在我床跟前,对我说话,还想伸手抓我……那脸……好吓人……”
西平一下子严肃起来,问:“真有人进了你的房间!你看清他的长相没有?”
西平这一问,白蕙倒觉得没把握了。今晚在客厅里等西平时,自己就曾把窗外的一棵树想象成一个鬼怪,这鬼怪还有一张可怕的脸,而刚才房中出现的,也似乎是这么一张脸,当时房里那么黑,……难道,自己真是在做梦?
她犹豫地说:“我不知道……我自己都糊涂了……”她又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西平说:“我已连着几夜做噩梦……”
西平的神情松弛了,他低下头,紧贴着白蕙的耳朵,心疼地说:“都怪我,带你去看《骷髅岛》。现在不用怕了,我在你身边。”
说着,西平更加用力地将白蕙整个人连毛巾被一起抱了起来,使她横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将她搂得那么紧,简直象是要用自己火烫的心焚去她心上的惊悸不安,象是要把两颗同样年轻的心捏合成一个,而白蕙盘着他脖颈的双臂也丝毫没有放松。
他们就这样忘情地过了好几分钟。
对于了西平和白蕙来说,这是时间之流完全停驻的几分钟。
他们的肌肤贴得那么近,那么紧。他们呼吸相闻。白蕙的耳朵应该听得见西平心脏的搏动,西平的鼻子应该灌满白蕙身上发出的幽香,可是他们对此竟全然无知觉。他们只是服从了一种不可抗拒的需要,一种无影无形的巨力,而根本来不及想一想这意味着什么。在这一刻,他们从精神沟通契合所获得的慰藉,远过于肌肤摩挲所产生的快感。
几分钟过去,当他们先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不禁惊惧地松开了,仿佛在两人中间顿时产生了一股相斥的力。可是,松是松了,却并没有分开。
西平的脸兴奋得发烫,白蕙的眼简直是流光溢彩。
他们在那样近的距离中含情脉脉地对望着。
仿佛一股电流从西平全身流过,而后又击中了白蕙……
西平俯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很轻很轻地触碰了一下白蕙的唇,可这一碰,仿佛产生了一股巨大的磁力,他迫不及待地又一次重重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两对滚烫滚烫的嘴唇,终于牢牢粘合在一起,不能也不想再分开。这是他们生命中的装一次,也是永生永世忘不了的一次。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白蕙猛地挣脱西平的怀抱,坐在床沿旁。
五娘拿着药推门进来,边拿水壶倒水边说:“少爷,让我来侍候白小姐吃药,你回房歇息去吧。”
西平不答话也没动弹,仍是呆呆地凝视着白蕙。白蕙低着头,躲避着西平的眼光,轻声说:“我没事了,你去吧。”
西平站起身来,向房门走去。走到门口,又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一眼,然后关上门走了。
接近中午时分,陈妈领着一位医生敲开白蕙的房门。
原来,是西平在公司里给林达海打了电话,请他来为白蕙检查一下,并给她开一点镇静的方剂。
白蕙虽然已经起床,但在林医生来到之前,她正在愣愣地回想着昨夜的那些事。医生来了,没办法,她只得赶紧穿起一件宽大的睡抱,准备接受问讯和诊查。
陈妈请林医生坐下,就告辞走了。
白蕙坐在床沿,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小姐,我叫林达海,是丁府的家庭医生。今早西平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瞧瞧你,说是你昨晚受了惊吓。”
白蕙慢慢抬起头,看到林达海正在打开他的医疗包,往外拿温度表、听筒、血压计之类东西。
“噢,不,”她忙说:“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
“但是你昨天夜里昏倒过,对吗?”
“那是……那是因为……”
林达海用手托一托金丝眼镜,耐心地等着她往下说。
“可能是幻觉,”白蕙犹犹豫豫地说,可是话刚出口,立刻又说:“不,我也弄不清楚,我象是真的看到一个鬼怪,要不……就是个疯子!”
“疯子?”林达海不觉一怔,但不动声色地问:“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于是白蕙便把昨晚仿佛两次见到的那个黑色人影,以及站在她床前想用手抓她的情况,向林医生作了描绘。
“你当时看清他的面孔没有?”林达海问。
白蕙摇摇头,说:“当时我害怕极了,房里又很黑,看得不很清楚。似乎是个长方形的脸,苍白极了,脸上有血痕,眼睛瞪得老大……”
“他抓到你了吗?”
“这倒没有。可是,”白蕙迟疑了一下,“后来我就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不用怕。请把这支温度计夹在腋下,再让我给你搭一下脉。”
白蕙顺从地做了。
体温正常、脉搏有力。这姑娘的身体很健康。
“听说最近你看过一个恐怖电影?”
白蕙不好意思地笑了;“是的,看了《骷髅岛》,挺怕人的。”
“这也许就是你神经紧张、发生幻觉的原因。我给你开一些镇静剂,你再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林达海从皮包里抽出一张处方笺,很快写完,就递给白蕙。
“林医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年龄,是丁西平告诉你的?”白蕙指着处方笺奇怪地问。
达海笑道:“白小姐,其实,我早就知道你。”
这可更加奇了,白蕙不禁朝林达海瞪大眼睛。
“因为我认识你们学院的安德利亚神父。”林达海不愧是一个高明的医师,很能把握人的心理,一句话就解开了白蕙的疑团。
原来如此。白蕙顿时觉得面前这位戴着金丝边眼镜、长相富态的医生变得亲近起来,起初的那一点拘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光。
“信奉上帝的人,有时也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安德利亚神父是我的病人之一,”林医生诙谐地说,“我们一起搞过些慈善事业,他还常帮我的忙,我需要的有些进口西药,就是他帮忙弄来的。”
“哦,”白蕙点点头。
“他知道我和丁家很熟,你到这里来后,他常和我谈起你。你好象是他的得意学生。”
“神父确实待我很好。”
达海一面收拾皮包,一面又问:“白小姐,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
他连这也知道!
“是的,她病了很久,可是……”提起妈妈的病,白蕙顿时心情恶劣起来。
“不要急,白小姐,我可以帮助你。”
“你?”
“是的。这样好不好,今天下午,由我先给令堂作个初步检查,然后再决定下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林医生素不相识,难道又是西平的托付?
“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先出去一下。下午两点,你在楼下客厅等我,好吗?”林医生讲得既肯定又恳切。
白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林达海已提起他的医疗包,准备离开。
“就这样说定了。”林达海朝白蕙和善地一笑,见她点了点头,又指指白蕙小书桌上那瓶鲜花,赞道:“多漂亮的蝴蝶兰,真让人心旷神怡!”
林达海走了。白蕙赶紧换衣梳洗,她看一下表,时针指向十二点,都快开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