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天镖局后院平日是给镖师们早晨练武的所在,地域空旷,几名孩子常趁着无人时据地玩耍。
「有什么可玩?」
「嘿嘿,你跟来便知啰!」她神秘一笑,弯腰拾起放在一旁的包袱。
反正闲来无事,他便随他们浩浩荡荡来到后院,只见纪云深解开包袱,取出两样色彩艳丽的事物,那是--
见他神色有些困惑,纪云深噗哧一笑。「师弟,你该不会不知纸鸢为何物吧?」
「远远瞧过。」原来纸鸢近看是这模样?像头七彩大鸟,飞在天上想必很美。
纪云深笑弯了眼,十分开心;将一只花色较素的纸鸢给了三名孩子,又将另一只塞给他。「喏,送你的。」
「呃?」他愣住。
「哦,云深姐姐偏心!就对秦大叔特别好,给他漂亮的!」在旁的袁柔月噘嘴,十分不平。
「欸,秦……大叔第一次放纸鸢,你们最慷慨,别跟他争啦!」说到「大叔」二字,忍不住朱唇上翘。
三名孩子想想也对,便不跟他争,径自放纸鸢去了。
「我想师弟你幼时在山上,除了练武,必定没玩过什么孩子玩意儿吧?我玩性重,有回练武练厌了,直吵着要玩,师父莫可奈何,不知打哪儿弄了只破旧的纸鸢来教我放。」她微笑着回忆。「结果山上风大,纸鸢没放一会儿便给风吹断了线,没了踪影。」师父还为此气了好几日呢。
她笑瞅着他,续道:「我下山后发现除了纸鸢,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往后再带你一样样尝试。哎,师弟,师姐没甚么可给你,想你性子不爱尝鲜,定错过许多不该错过的,那些虽是童玩,可有趣的呢!我一直思索着该送你怎样的礼才合意,最后便决定做这纸鸢给你。」笑指他手上的纸鸢。
他错愕。「这是师姐妳亲手做的?」
「嘿,当初我便靠着这手技艺,在西域揽了不少钱呢!」她面有得色。
他盯着那纸鸢,见面部由各色碎纸糊成,想必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握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师姐……」喉头紧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份礼,较任何以金钱买的还有心啊……
「别说这么多,快趁着日头未沉来放纸鸢吧!」她兴致勃勃地开始教他放纸鸢的窍门。
远处的三名孩子已有经验,手上的纸鸢随风翱翔,替苍穹缀上一抹丽色。未几,秦轩与纪云深这方的纸鸢也顺利放起,天上两只纸鸢相互争艳,地上则嘻闹声一片。
「师弟,你瞧纸鸢飞得高,眺得远,咱们没羽翼,便只能靠两条腿去慢慢认识这片土地。」她睇着他,扬唇。「有机会你也到外头瞧瞧吧!别老闷在江南,怪没意思的。」
他沉默地凝视她的笑颜:心中一个念头突然再清楚不过--
他不愿她离开。
但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若她明日突然又不告而别,他是否也只能如多年前那般,徒留心头倜怅?一阵莫名冲动使他脱口道:「师姐,我同妳一道去游历可好?」
话出口,不仅纪云深一愣,连他自己也不禁怔住。
她随即回神,含笑点头。「那有什么问题?彼此有个照应也好……哎呀!」发现纸鸢被风吹偏了,她抬首专注仰望,操控手上的线。
没注意到身旁的秦轩怔怔的,不知为何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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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袁镇天的极力挽留下,纪云深爽快地答应在镇天镖局多逗留些日子。
这日,秦轩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她拉至市集遛达。
他发现她很喜欢逛市集,不见得买东西,只要在每个摊贩前东摸摸、西瞧瞧便十分自得其乐。有时他不禁怀疑,那些几乎一成不变的摊贩,究竟何趣之有?
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她荷包早被窃去,身无分文,因此每回有钟意的玩意儿便来同他借钱。
「哎唷,师弟呀,你放心好啦,师姐为人最讲信用,绝不会欠债不还的。」
回想起她笑咪咪拍胸保证的模样,他不禁再次莞尔。
「这位公子,可是要替心仪的姑娘家买礼?」一道声音划破思绪,他转身,见身后不知何时摆起了个贩售首饰的摊子。
本想摇首走开,却被摊面上陈列的一支簪子吸引住,反而不自觉地走近些。那是支檀木簪子,乍看不引入注目,但细看会发现簪身上刻的流云花纹巧夺天工。没有金簪的炫目,也没银簪的华丽,朴素但不单调,散发的淡淡檀木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很适合师姐,是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她没有光鲜的打扮,但蕴含的内在却如此吸引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出自真性情,毫不造作,无须夸显张扬,便稳稳于周遭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将视线抽离那簪子,他抬首看着店家,清清喉咙。「这簪子……怎么卖?」首次在姑娘家的首饰摊逗留,神色有些尴尬。
「哎呀,公子你真是好眼光。」店家殷勤上前,滔滔不绝地道:「这簪子可是上等檀木打造,上头的刻工更是大有来头,是由--」
秦轩一挥手截断他的话,有些不安地向后一觑,见纪云深尚在对街小贩前驻足,却仍无法宽心,面色有些紧绷。「究竟多少钱,爽快说吧!」
「欸,不贵、不贵,十两银子而已。」
他一呆。「十两?!」不过一支簪子,何来此价?
「唉,公子您不懂,这簪子由高人所造,价钱自是不低,这位高人专替富贾的妻女打造首饰,只他偏爱以檀木制簪,那些小姐太太们不喜欢,我才能在这儿卖--」
「好了,甭说这么多,十两便十两吧!」没空跟他讨价还价,秦轩取银子付账。
「师弟、师弟!」忽近的呼唤惊心动魄,他以最快的速度取了簪子塞入袖中,转身便见纪云深已立于身后。
「咦?师弟,你在瞧首饰啊?」语调有丝困惑。
「不,正巧经过罢了。」瞥见店家正面露促狭地笑望自己,他拉下脸,扯着她袖子快步走远。
「哎哎,师弟,你急急忙忙赶着上哪儿啊?」她不解地瞧他,却发现--「咦?师弟,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呀?」日头太烈吗?
「没什么。」他别扭地别过头,不让她瞧。
她耸肩,也不追究,任他拉着自己乱走好一阵子。
「师弟,快到月老庙啦,你是想吃糖葫芦吗?」
他闻言一惊,才发觉月老庙正在不远处,而自己仍扯着她袖子未放,赶紧如丢烫手山芋般脱离她。她不以为忤,一贯笑嘻嘻的,那笑容让他更觉狼狈。
他微感气恼,眼神四处乱扫,就是不愿瞧她的脸。眼角余光瞥见月老庙前一矮小人影,忽然轻噫一声。
「怎么啦?」她顺着他目光看去,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师姐,妳瞧庙前那小女孩,可是妳上回在市集撞到的那个?」他盯着那身影,越发确定。
她瞇眼一瞧。唔,还真有点像……
不待她回答,他径自大步走向那女孩。他一接近,女孩立刻机警地回首,却快不过他迅速地执起她右手一瞧--
「你做什么!」女孩惊喊出声,引来周遭人群的注目。
没有?!盯着女孩空无一物的手指,他皱眉。
女孩在此时开始大声哭喊,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
纪云深适时介入,笑脸迎人地打个四方揖。「抱歉、抱歉,我弟弟太顽皮,爱逗孩子玩。」手法迅捷地在女孩尚未大喊前点了她哑穴。「乖,别哭啦,姊姊帮妳教训他,」抬手赏秦轩个爆栗,眼中轻责他的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