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习惯有白苍的日子,现在突然回首却顿觉身后无人时,总觉得落寞无比。
毕竟他早就将白苍当亲弟看待,会这么想他也是不无道理的。季陵靖这么告诉自己。
他下了决定,不管义父答应与否,他后天就要离开季家堡回江南去。
思及此,季陵靖的心情倍觉振奋,按理说整夜未合眼的他至少该小睡片刻,但他却想出去走走,因为每当他一想起白苍的事,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非常非常想去逛街,想为他买点东西。
中午的市集十分热闹,从各地运来的货物五花八门地陈列在不同摊位上。
季陵靖在市集里走著,他照往例又在衣摊买了一大堆合白苍尺寸的衣服。
他只要瞄到有任何适用白苍的物品,总会禁不住地买下来。
当逛完衣摊后,季陵靖手上已抱了十九件衣裳,之后当他经过鞋摊、饰品摊、银店时,他又买了一大堆东西。
他手上的货物越积越多,其行径仿如数月没进过市集般。但根据市集里的贩子与店家观察,季家堡堡主的次子季陵靖每隔二、三天就会出现在此,他很少为自己买东西,总是买成堆的东西给他口中的“小厮”。
接下来还要买什么呢?季陵靖边买边盘算。
事实上,季陵靖目前所住的地方已有满满一间房全被这些物品所占据。但季陵靖却浑然不觉有任何不妥,反倒将其视为埋所当然。
季陵靖抱著一大堆东西思忖著:嗯……今天跟上次买的衣裳要先寄回去。对了,白苍今年的冬衣还有明年的新年贺礼也要先买起来放著,到时一起带回去古门堂,还有……
“不知白苍现在在做什么?”他喃喃自语。
季陵靖望著手上的东西,站在街边发呆。
他还是很想念白苍,发疯似的想著他。
为什么会这么思念一个人呢?
只因为白苍像弟弟吗?可是正常人会这么想念弟弟吗?
难道,该不会……
季陵靖愣了一下,手上的东西不禁掉了满地。
他被自己的思绪吓到!
完完全全地被吓到!
他不想发觉这样的事实,一直以来都不想发觉的事实。
但现在,事实却如此赤裸地摆在他的眼前……
他,季陵靖,根本从来就没把白苍当弟弟看待。
他爱著白苍,是恋爱,而非兄弟之爱。
在潜意识中,他像对待恋人般地呵护著白苍,他是自己的—切;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想有一天能够得到他的全部。
他想要他。
不行!他不能这样做!
季陵靖在心中慌乱地告诉自己:不管他如何爱著白苍,白苍都只是将自己当成兄长来喜欢,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做出任何对不起白苍的事,他不能伤害他!
他当下改变回江南的决定,勉强压下自己的想念。不管如何想白苍,他都万万不可以再见他了,不可以再回江南见他!
他很害怕,很怕自己会在一时的冲动之下,对白苍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
在钟武戚的默许下,白苍已很久没回古门堂,他一人独居在城外的—间木房里,没事就在木屋附近的湖畔练练武功或钓钓鱼。
此刻,他正准备生火烤刚才捉来的鱼。
白苍的心情很差,差到无法以言语来表达。
他在想季陵靖的事。
算算日子,季陵靖已离开好几个月了。他一开始还会写信回古门堂,由钟武戚将信拿到郊外转交给白苍,内容多半是问白苍现在过得好不好之类。
但到前几天,他居然收到季陵靖写来的一封信,内容简单的说他决定长留季家堡,同时也找到一个新的小厮,叫白苍不用挂念他。
从那封信之后,季陵靖就再也没寄任何信件来,就连白苍寄给他的信也仿如石沉大海般毫无音讯。
为此,白苍深受打击。
他不是向自已保证说一定会回来吗?
难道是骗他的吗?
不、不会的,陵靖不会骗他的!
白苍努力要自己相信季陵靖不会这样对他。
心情苦闷的白苍捡起地上的树枝,狠狠地往湖里丢去,引起阵阵水花。
空气潮湿又闷热,天空阴阴沉沉的,似乎即将下大雨的样子。
白苍将上衣脱掉走进水里,让冰凉的湖水冷却他快发狂的脑袋。
柔顺的黑发披散在白皙的背脊上,也顺著颈子如黑纱般流泻于胸前。
他慢慢地往水深的地方走。
水缓缓地淹过他的腿、他的腰、胸前、脖子、嘴唇。
???
“小苍!”钟武戚刚好出城来找白苍,他远远的就看出白苍的不对劲,于是撑著油纸伞从远处冲到湖旁叫唤白苍。
白苍充耳不闻,仍一径地沉入水里,最后不见人影。
豆大的雨滴打在广大的湖面上,雨越下越大。
“小苍?小苍?”钟武戚焦急地大吼。
白苍没有回答。
钟武戚将伞一扔跳进偌大的湖水中。
“小苍!你在哪儿?”他拼命地在水底找寻白苍的身影。
好似过了大半年那样长的时间,水面突地冒出两个人影。
钟武戚抓住白苍的臂膀,硬把他往岸边拖。
“小苍!你在做什么?”钟武戚将白苍推上岸,“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寻死吗?是因为陵靖的缘故?”钟武戚著急地问。
白苍将头靠在岸上,口中不断呕出水。
他呕完后轻轻抬起头,辩道:“我没事。我并没有要寻死,只是心情不大好,不自觉的就往水深的地方走去罢了。”
“你还好吧?小苍?”钟武戚望向白苍,他的模样十分不对劲。
他从没看过白苍如此沮丧过。
即使不舒服,但白苍仍硬撑著。“嗯,没事的……皇叔你别担心……”
钟武戚用力将他搂进怀里,“傻孩子,你要吓死你五皇叔吗?”
白苍红了眼眶,也回抱钟武戚,哽咽道:“抱歉。”
“乖。”钟武戚怜惜地拍拍他的头,“进屋换件衣服吧,染上风寒就糟糕了。”
???
季陵靖在几个月前捎来的最后一封信也令钟武戚吓了一大跳。
他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接白苍的吗?
而现在季陵靖竟改变主意,决定不要白苍了吗?钟武戚感到不解。
天气不复晴朗,整片天空都被乌云覆盖。
木屋里,白苍换好干净的衣物,站在窗边看著外头的雨势发呆。
“喝杯热茶。”钟武戚将茶递给白苍。
“好。”
白苍一边啜著,—边淡淡地问:“皇叔,今天……也没有陵靖的消息吗?他没回信给我?”
“嗯。”钟武戚顿了顿,还是回答了他的话。
“皇叔,我想陵靖大慨是不要我了。”白苍手拧著衣角,认命地道:“他是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钟武戚满肚子火,他不懂为何一向珍惜白苍的季陵靖说变就变?
他不愿相信季陵靖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相信季陵靖居然敢让白苍如此难过,他以前还满心以为季陵靖深爱著白苍。难道是他判断错误吗?
“纵使如此,我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白苍苦笑,他望著屋外的大雨,摇摇头道:“我想见他,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他竟是这种人,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让他离开我也说不一定。”
“孩子,你……”钟武戚欲言又止。
白苍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
“我要去找陵靖!去季家堡找他本人问个明白。”
“你决意如此?”钟武戚叹口气。
“是。”
“那好吧,但你得答应五皇叔一件事。”钟武戚突然正色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