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都破皮了。”她这话儿明的是在对他,暗的却是在指责田老。
“对……不起。”贺羲平怯声道。
“又不是你的错。”水柔用余光瞄著罪魁祸首。
田老视而不见,完全沉醉在自我的幻想里。结婚典礼刚好开始,新郎新娘正在对他 行大礼呢。“不客气,不客气。”他呵呵笑著,口中呶呶不休。
“田老!”水柔忍不住轻喝。他到底在想啥呀?
田老闻言立即站了起来,他洋洋得意,铿锵有力地说:“今天,我们很高兴来参加 他们的婚……”
“礼”字未出,冷不防瞥见四只迷茫的眼睛,他才意识到事实和假想。他有些得意 忘形了。
“你也撞昏头了呀?”水柔嗔视他。
贺羲平傻傻地看看田老又看回她。“有……有吗?”他可不记得田老有撞到头啊。
“你真是傻人有傻福,连艳福也不浅哩,看来我是白操心你喽。”田老清一清喉咙 ,眼里有著安慰。
认识不到几天,水柔这丫头就那么护著羲平,足见他这条红线没牵错。
“什……么福?”贺羲平凛然端坐。
“你唷。”田老宠借地捏捏贺羲平的脸,然后转头向水柔推销。“这愣小子就是太 嫩,所以都已经二十八了,还没交过半个女朋友。”
水柔但笑不语,她睇了“愣小子”一眼。谁会去交“半个”女朋友?要嘛,也是“ 一个”。
“有……啊,五……个。”贺羲平马上直肠子地纠正他。
“那几个哪算?”田老差点气爆,老脸险些拉不下来。哪有人会拆自己的桥,泄自 己的底,告诉要追的女人说他交过几个女朋友?
“不……不算?”贺羲平认真地问。
“当然!”田老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
偏偏贺羲平太老实,不会观人脸色。“可是……她们说……”
“你管她们说什么屁!”田老光火地粗话都冒出口。“不准插嘴。”
一转头,他慌忙地向水柔解释。“我和他父母是好友,他呢,是我从小看著长大的 。他刚刚说的那五个女人的事,我比他还清楚。他和她们一丝瓜葛都没有,是她们见他 长得俊挺,死命缠上来的。”
田老顿了顿、吞口唾液后,又慎重地盯著水柔说:“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
担心这样说服力仍不够,他拍拍贺羲平的臂膀,又说:“你看也晓得,这孩子老实 得很,打死他,他也不会去玩弄别人。”
“那不关我的事呀。”水柔划出界线。
是不关啊。贺羲平认同地点点头,搞不懂田伯伯今儿个是怎么啦?干么净说火这些 有的没的。
“怎么不关呢?你们以后要是做……”田老心急如焚,他膝下无子,长久以来一直 当羲平是亲儿子看待。儿子的婚事,他岂能不急?
“做什么?”水柔笑眉问,曾几何时,大家把做媒的目标全朝向她了?
是呀,做什么,贺羲平谨守“不准插嘴”的戒律,满眼堆著成群结队的问号,也望 著田老瞧。
“做……同事,对,同事。”好在田老反应快,硬将到口的“夫妻”一词咽了下去 ,不然外柔内刚的水柔,一定会先筑起围墙。
“同事?我……我们……是同事?”贺羲平这厮可耐不住了,他兴奋地掬住她的手 。
“嗯。”瞧他这么开心,水柔竟有些窃喜。
“她就是我在美国跟你提过的那位法医。”田老怀疑地斜睨他,难以置信他至今仍 不知她的身分。
怪喽,羲平的学业成绩始终是第一,智商测验也超过一百八,可为何他在生活上的 表现,却宛如智商仅有一点八?
“啊!你……就是‘那个’……水柔?”贺羲平有惊有喜。
“我想我应该就是‘那个’水柔。”水柔颔首失笑,她早该习惯他慢三拍的反应了 。“你来就是要接替我的工作。”
“法医,你……是法……医……”贺羲平喃喃著。
“唷——看不起人喔。”水柔促狭,水蓝色的长罩衫随著她的一举一动,而流露出 各式各样的蓝色波纹。
“不……不,我不……我……只是……”贺羲平乐不可支,拉著她的手猛晃,欢愉 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在美国……就……听过,台湾……有……有位……屡建奇功 的……女法医,原来……是你?”
“台湾的女法医没几位,又和我同名同姓,所以是我没错吧。”水柔耸耸肩。
“水柔可是个中一等一的高手呢。”田老补述。
“我一直……很……想见你。”贺羲平大喜过望地环住她。
英雄惜英雄。
自从听到她的事,他使崇拜她好久,也仰慕她好久。由她查案的手法,他便深信她 会是位细腻、温柔、和善、娴雅的女性。如今见到,她果然和他心目中描绘的毫无二致 ,所不同的是她本人美了许多。
“呃……”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热情,水柔目瞪口呆地伏在他宽阔的胸膛,半举的 双手则僵在两侧,噗通噗通跳的心,浑若就要迸出咽管。
“嗯哼。”田老挤眉弄眼,干咳了好几声。“轻一点,抱女人哪能用那么大的劲儿 啊?”
啧,说这小子傻,这回他倒满会乘机的嘛!
“田老——”水柔杏脸全红,挣著要逃脱。
“啊!”贺羲平这才惊觉他怀里搂著是……他慌张地推开她。“我……不……不是 故意的,我是……太高兴,所以……才……”
“剩下的事,你们自己搞定吧。”才刚教过他,他又推那么大力,真是朽木不可雕 也!田老翻著白眼。
“田老!”水柔含羞答答地跺著脚。怪了,以往别人怎么闹,她都无所谓,怎么这 回她会……“剩……下……什么事?”贺羲平讷讷地问。
“你去问她呀。”田老诡谲地努起嘴比比水柔。
“剩下……什么事?”贺羲平果真回头问她。
“这……”水柔尴尬地咬著下唇,沉鱼落雁的雪肤染著妍红,那欲言还休的西施美 貌让他不禁瞧痴了。
田老笑得更大声,他低声对她说:“选羲平没错,在工作岗位上,他绝对会令你刮 目相看,在家庭生活中,他绝对会是个好老公。”
“不……”水柔想反驳,田老却已拍拍屁股走入。
“你……”贺羲平挨上前来,嘴巴才刚张,水柔便赧然地娇喝。
“我不知道啦!”她逃之夭夭,奔回对面的家中。
“我只是……要……告诉她,她……很……美嘛!”望著那仿佛会随风飘逝的水蓝 色身影,贺羲平扒扒顶上的鬈毛,满腹无辜地嘟嘟囔囔。
阳光下,一鬈鬈独立的自然发卷,发出层次分明的黑亮炫芒,继而产生七彩的耀圈 ,然后折射在他不曾被人开垦的心田。
第四章
“喔,好累。”水柔用手按摩著发僵的颈子,离开看了一夜的电子显微镜,走到窗 台旁倚著,俯瞰外面的庭园和远处的山,习惯性利用这抹柔和的绿,来放松、休息一下 视神经。
她一直很喜欢这里,四邻没什么人家,所以安静、干净,放眼望去全是是绿油油的 一片,距市区也近。
深深地呼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余光忽然瞄到贺羲平在她家的门前晃来晃去。
“这傻小子要干么?”水柔低吟。
他看上去似乎在那儿有一会儿了,一只想敲门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举起 ,就这么举起放下地重复著,仍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