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疼了没?你要不要紧?”许幼薇钻进他的胳肢窝,用力将他撑起坐回床上,王佑鑫从旁协助。
耿忻本欲拒绝,无奈两腿硬是使不出力,只得任人摆布。
“我的脚!我的脚为什么不能动?我的脚为什么没感觉?”他惊慑地吼着。
“别担心,只是暂时性的小罢工。”许幼薇企图以诙谐来转移他的不安。
“暂时性的‘小’罢工?你认为我不能走,很好笑吗?”他大发雷霆。
“不……”若是她“认识”的耿忻,此刻必会故意嘟嘟嚷嚷地和她拌嘴,或藉机要个小赖朝她撒撒娇,但眼前的耿忻显然不接受这种幽默。
“王佑鑫,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不让她有申辩的余地,他的箭头已指向她身后的人。
“我只是凑巧住在这儿。”王佑鑫敛眉,他能体谅耿忻忽然发现自己不良于行的烦躁忧虑,然而他却不能苟同耿欣对幼薇的粗鲁态度。
“你住在这儿?”耿忻讶异的眼神总算注意到周围陌生的环境。
“你先冷静下来。”水柔轻柔的语气果然具有安抚人的功效。“这里是佑鑫的别墅。”
“我在你的别墅干什么?”他问王佑鑫。
“你不记得了吗?”许幼薇错愕,她开始察觉不对劲了。
“记得什么?”炯炯目光从他眯着的眼睛射出。
“你的脚之所以反应迟滞,有可能是躺太久了,也可能是早先毒素侵蚀的后遗症,你的脚需要复健一段时间,才能参加百米赛跑。”水柔并不知道他的“灵魂奇遇记”,王佑鑫只是请她为他治疗,并未多做说明。
“躺太久?不是才昨天的事吗?”他咆哮,接着备受震撼地望着他的腿。
“不是废掉,只是需要复健。”水柔更正他的说法。
“那不是昨天的事……”许幼薇兀自纳闷,她看看王佑鑫,又看看虾米,两人眸里的疑惑和她一般。
“一定是那杯咖啡。”耿忻严峻地板着脸。
可是他分明料到那杯咖啡有问题,却仍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是谁?是谁告诉他,其实地很期盼耿炫能赤忱地视他为兄长?所以他拿那杯咖啡当赌注。
“耿炫还在医院啊,他成为植物人的事,你难道忘了?”虾米暗叫不妙,莫非“这个”才是师父说的考验?
“植物人?他变成了植物人?”他只记得晕倒前耿炫还在大笑。
“我们先出去,让幼薇跟他说。”水柔一手勾住王佑鑫,一手拉住虾米。
房里一下静了许多,耿忻蹙额,神态凝然地等着许幼薇的回答。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沮丧莫名。
“什么叫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挑着眉问道。
“就是我们如影随形地一起生活,抬杠嘻笑,我录影时你恶作剧,或是你几度用棒球赶跑钟德民,以及我们携手共闯‘金闺’,救回你身体等等的一切,你全不订得了嗯?”她攀住他的臂膀,低落的心情跌至谷底。
“你在鬼扯什么天方夜谭?”他满脸问号不悦地斜睨她,他恨不得离群索居,最讨厌就是女人,哪可能跟她一起生活,还如影随形?
“但是你为什么?叫虾米不准凶我?”她尚存着一丝冀望。
“有吗?”他那时只觉得她们很吵,至于他吼了她们什么,他忘了。
“喔……你真的不记得了。”她失望地叹道。
他冷冷地看着她十然后瞄着她搁在他肱上的手。“你还要握多久?”
“什么?”许幼薇一时意会不过来。
“你的手,还要握着我多久?”他极不耐烦地皱着眉。“还有——你是谁?”
第八章
这个考验未免也太苛刻了。
耿忻对他变成植物人期间,魂魄游离的那一段经
不过说不定这样才叫公平,他阅览过的世态炎凉是他的,灵魂所尝过的酸甜苦辣是灵魂的,他和灵魂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阳关道……
只是,此两种个体的性情,实在差异太大。
“拿走、拿走,全部给我拿走!”耿忻粗野地将桌上的食物扫到地下,回到家来有十多天了,他的脚却无半点进展,依旧使不上力。
“你既然吃腻林妈做的中国菜,我去弄法国菜给你吃。”许幼薇对这照三餐上演的拒食戏码,早已练就一身铁打的好功夫,应付自如了。
“中国菜也好、法国菜也好,我统统都不要。”他暴戾地吼着。
“好吧,那就德国菜。”她蹲下来收拾被他打翻的菜肴,彷佛不把他的怒气看在眼里。
“什么菜都一样,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他顺手抓起一旁的电话,忿然使劲朝她砸去,不测锐利的一角在她额上划下痕迹。
“啊!”她被他倏然丢过来的东西吓得退坐在地。
如同他的意料,她没有发怒,也没有大叫,甚至连吃痛的轻呼声都像只温驯的小猫,她坐着不动,定定地看着他,那包容的眼神简直当他只是胡闹的孩子,那无怨无悔的态度,从他清醒的那天开始从未变过,宛如随时可以为他牺牲。
“你有点个性好不好?”他旋即更生气,他气她的忍气吞声,但他又没法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隐约中,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这使得他益发心浮气躁。
“嗯。”她哼了一声,继续清理。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瞅着她细皮嫩肉上渐沁出血的伤口,他有莫名的歉疚,亦有无可名状的心疼,以至于他的斥喝里积蓄着淡淡的无奈。
“你肯好好吃饭,我就答应不管你。”她好脾气地把电话放回原处。
“哼,我有成堆的公文要世不,没时间配合玩家家酒的游戏。”他肃着脸不再理她,迳自拿起床头的卷宗,开始专心审阅。
她悄悄地走出去,然后快速的走进厨房,刚把碗盘残羹放下,便忍不住扶着流理台饮位。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忘了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说要养我一辈子,还要送我苹果园的耿欣,究竟躲到哪儿去呢?”她必须掩住嘴巴,才不至于痛哭出声。
“啊,大少爷又不愿意吃喔?”体型圆胖的林妈出现在厨房门口,她是耿家的老管家,纯朴的乡下人.虽不识几个大字,却是非常和蔼可亲。
“嗯。”许幼薇连忙抹去泪痕,打开水龙头,假装洗碗。
“阿耿家不晓得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会发生这款悲剧,如今好不容易大少爷回来,两只脚却残废不能动,而且连个性都忸了,老爷为了此事,阿到现在中风都没好咧。”林妈哀伤地怨叹。
耿炫毒害哥哥耿忻的事,曾一度被媒体炒得很热,她就算不会看报章杂志,这视新闻也有播。
“他没有残废,他只要做复健就会好的!”许幼薇急忙为他辩驳,她不允许别人那么说他。
“噢……”瞥见她涕红的眼,林妈怜惜地搂住她。
“病人嘛,胃口一差,情绪就会跟着低落,以后他的三餐,我来做好了。”她吞下再次涌上来的泪。
“阿这怎么好再麻烦你……哎唷,阿你的脸怎么有血?”为她拨开刘海,林妈这会儿才注意到她额上的伤痕,已干涸的红渍,如同一条红蚯蚓爬在她洁哲的雪肤上,乍看之下颇为触目惊心。
“我刚刚不小心刮伤的,不碍事。”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