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丝毫不觉是在羞辱沈彬,又把信封往前推了推:「沈彬,我和李清都不想你再回到你父亲的老路上,钱什么不必计较,这些就拿着当本钱回镇上开个小店吧。你过的好我们也放心。」
「不用!」沈彬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
「彬。」李清想说什么劝他收下钱,眼泪却掉了下来:「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是啊。」白岩附和着,「你收下我们也安心了。」他的目光中,自信间夹杂的高人一等的傲慢。相信从任何角度考虑沈彬都不会再要李清回到身边。现在是他可以给李清一切而沈彬一无所有。一切都可以看成是笔交易,收到尾款的人当然应该感恩戴德的退出,从此销声匿迹。沈彬已经没有争的资格了。
「谁对不起谁啊?」沈彬抬起头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李清他不会去伤害,对白岩又不是一个「恨」字可以讲清。
他不合作的态度使得白岩跑了多少冤枉路?吃了多少苦头?千方百计去救情敌的事试问他自己是做不出的。可是李清又不是物品,为何白岩要用「拱手相让是理所当然」的表情逼迫他?他明明已经是输家。不顾旁人侧目,沈彬猛然站起,直直的走出了茶坊。
男人活到这份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口气跑出五条街,沈彬在三岔道口煞车,无可奈何的目送一列火车鸣着汽笛慢慢爬行在铁道上。人倒霉喝水也塞牙缝,跑路也堵火车,要是逃债一定被债主追上砍成八段了。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他怎么一路衰到底啊?
依着铁道口的信号灯杆,沈彬抖着手掏出衬衫兜里未开封的烟。犹豫了一下才撕开崭新的包装。
「火。」银壳上镶着闪亮的橄榄石,一看就是从精品店里拿来的高价品。火苗稳稳的立在上头燃出淡蓝色的火苗。沈彬瞅了眼来人,手抖了下。
「你跟来干嘛?」
不做声的点上烟,白岩将打火机插入他的衣兜:「她说你是老烟枪了,怎么没带火?」
一只塑料袋远远的飘在天上,大风吹掉了白岩的发型,衣角翻飞。沁出汗的额角在大太阳下面闪亮闪亮的。几个月跑下来白岩要比过去瘦了整整一圈。
沈彬呐呐道:「我戒了,这包本想送你的。」他一直记着白岩保释时的及时烟,想着要还他的情。
「我不抽。」
「你带着火呢。」
「打火机是李清要送你的,没想到你跑的比兔子还快。」白岩吐了口气,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可世界就是如此。要是想不开,你父亲现成的例子摆在前头。人嘛,短命点还节省地球资源呢。不过放弃前好好想想,你欠我、欠李清多少情!要堕落是要本钱的,你以为自己有吗?……记好自己的话,混出人样来,我不想李清为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操心!」
见沈彬没有答理,白岩从口袋里掏出信封:「这次案子多谢指教。假如没有李清,我到想交你这个朋友。」
留下了信封,白岩在沈彬抓他一块卧铁轨之前就走了。
打开信封,瞄到意料之外的大数字,沈彬哭笑不得。回镇上开家小店?买幢别墅也够了吧。真够佩服白岩的。拙劣到家的激将法也让寒透的心头热了起来,自己真是傻到家!
半年里饱尝人情冷暖,才发现是非恩怨其实分不明白。
◎◎◎◎◎
「特大雷暴你都不关窗啊?」用力关上窗户,韩绎纬咋舌不已。
阵阵雷鸣把沈彬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白岩蜷缩着欣长的身体在巨大的雷鸣中熟睡,对外界的刺激浑然不觉。
「一定累坏了,能走到店里真不可思议。」最近的车站也有二三百米呢。韩绎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沙发里的男人,擦干净脸还挺好看的。
「我们到外面去说。」沈彬想让白岩好好睡一觉,拎着韩绎纬出了包间。
掏出镶着橄榄石的银壳打火机,他点燃了烟,走廊上暗红火光明灭不定。
「明天我不在店里,你早点来。」
「重温旧梦?想不到你也是吃回头草的类型。」从虚掩的门缝望去,瘦弱的白岩在沙发上酣睡,一道闪电掠过,雪亮的光芒照出他苍白的面容,像只颠沛流离的小猫。
「你说什么?」沈彬没听明白。
「他不是你旧情人?」
沈彬啐了一口,「当谁都和你一样花啊?」添乱的家伙,一脚踢过去,学过点舞蹈的韩绎纬夸张的扭动身体闪开。
「真的不是吗?」吧台边的一幕很动人,小别重逢四个字让他们两人表现的完美无缺。
白了韩绎纬一眼,沈彬吐出青色烟圈:「不是,他是我的情敌。」
「啊?不会吧?」居然错了?韩绎纬张大的嘴足以塞下一个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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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经历死亡会令人成长,纵然痛苦,也要学会理解死亡的意义——为了有一天自己去经历。
搭乘在出租车上,沈彬和白岩就是一段命运上的同路人,要面对心爱女子死亡的痛苦使他们走到一起,真正的同命相连。
白岩的精神比昨晚好多了。未加打理的头发柔软和顺,听话的垂下盖住无神的眼眸,可能是他身上状态最佳的地方。
「市医院。」简单的三个字,白岩默不做声的坐在后面,精神萎靡。
一路无话,到了市医院院部,沈彬先下了车,白岩则昏沉沉的打开车道一侧的门。在司机的低呼下有惊无险的下了车。
李清的病情对他打击如此之大吗?出租车开走了,沈彬隔着一车的距离打量下车后站在原地不动的白岩。曾经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啊,能看透人心的锐利目光此刻昏暗无神。
一辆摩托车穿过他们之间,白岩终于迈开步子走到他跟前:「谢谢你能来。」
「走吧。带我去看她。」上前勾住了白岩的肩膀拍了几下,沈彬勉强摆出笑脸:「打起精神来,别让李清担心。」
中央空调的温度宜人。单人病房里隔绝了室外的酷热,除了一盆小巧可爱的绿色观叶植物摆在床头柜上,其余都是白色。
安静、宜人,李清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安于天命的随和抚慰人心。
他和白岩都不约而同的沈迷在李清与世无争的笑容里,不可自拔。而今,温和的笑容依旧,陷在枕中的女人却骨瘦如柴。映着生机勃勃的一丛绿色,蜡黄的病容宣告她的生命走到尽头。
再顾不得身后的白岩,沈彬几步走到病床边,握住露在外面的手臂,轻唤:「李清。」
从进入病床之初就睁开的瞳眸转动一下,李清语气不稳:「彬,果然是你吗?没叫我空等一场。」
门「吱呀」一声开启又合上,白岩主动离开病房,留给他们交谈的空间。
大手抚过女子凹陷的脸颊,沈彬自命硬汉也心痛的掉下泪来:「你瘦了好多。」
「癌症都瘦的。」李清缓缓的抬手抚过自己干枯的头发:「幸好我已经晚期了,医生说化疗也没用。否则你会看见一尼姑。」
「那我也剃个光头来看你,做个和尚吧。」
「……我变丑了吧?」
「不会。」哽咽了下,伸手拥住李清病弱的身体,沈彬把头埋在她肩上。「苦了你了。」
瘦得吓人的手在他背上顺了下:「你能来看我真好,白岩怎么找到你的?我已经有一年多没你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