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晨疾行了好一段路,傲天总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又过了一会儿,云晨颇感不耐,终于停下脚步。
傲天大喜,追上去抓住云晨衣袖道:“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云晨狠狠甩开他手,声音极为冷淡:“我好得很,你可以走了。”
他哪里肯走,又要去拉云晨,却见寒光一闪,那把断情刀已横在他脖颈之上。
他微微一楞,问道:“你这么恨我吗?也难怪……但我和你那个狗屁师兄可不同……”
云晨默然收刀,突道:“以前的事休要再提……今日之后,世上已没伍云晨这个人了,我以后的名字是叶无忧。”说至此处,背转过身冷然道:“你回去转告严巨,叶家的无愁好想念他,五月初六那日,自会找他相聚。下次……下次你我再见之时,便是彻底的敌人。”
傲天听着这些完全不象往日的云晨所说的话,心中百思难解,怔怔道:“我们不能象以前那样,做一对知己朋友吗?”
云晨大笑出声,这笑声却凄厉无比:“朋友?知己?……我只要一样,便是严巨的人头,你若给我,做什么都成。”
说罢此言,飘然而去,竟没回头看傲天一眼。
傲天听他语气冰冷决绝,心底好生难过,回想起他先前在短刀门中所使出的歹毒功夫,更是黯然不已,云晨无病无灾,武功大好了,本该为他高兴,但云晨性情变得如此偏激孤僻,却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听他话中意思,竟是要为那什么叶无忧去找父亲寻仇,就算再不愿见到父亲也非得回家一趟了。他们两人中若是伤了任何一个,自己都无法安心。
在山头独自站立了很久,傲天才漫漫前行,走向他并不想面对然而不得不面对的路。
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敢稍停,回到阔别六年的家中已近云晨所说之期。
看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素来少动颜色的父亲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傲天此刻却是百感交杂。
人方坐定,傲天便将其他人都遣走,对父亲转告了云晨那日所说的话。
严巨一听“叶家的无愁”这几个字,已“腾”的一声从椅上站起,面色变换不定。
傲天再难压下心中疑窦,只想问个清楚,严巨却是一言不发,过了好半天才“嘿嘿”冷笑,便待转身而走。
傲天心知父亲不会告诉他真想,仍是续道:“父亲这几天要多加小心……云晨他……已不是昔日的云晨,武功之高,连我也一招落败……”
严巨吃了一惊:“你说那个妖孽?要来找我的是他?”
“云晨他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到时若是不敌,还请父亲千万手下留情,别伤了他……”
严巨只觉怒气直冲脑门,竟一掌震在门上,门框不住晃动,木屑纷纷而下:“住口!没想到你今时今日,还护着那个妖孽!……你……你此番急赶而来,原来是为他求情,混账!”
语罢又是一脚,将身边竹椅踢飞,拂袖而去。
傲天呆站在空空的厅中,茫然看着父亲狂怒未息的背影,缓缓颓坐于地。
第二十八章
接下来数日,傲天只守在家中,哪儿也不去,纵然父亲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每日里除了默默站在父亲身边,便是一个人看着远方冥想,如此一天天极慢的过去,终于到了五月初六。
这天一早,天色还未亮时,傲天已经起身站在父亲门外,其实此前一整夜他都未曾合眼。时至今日,昨日种种反而记得更加清楚,他不可抑制的回想当初。
六年前的云晨,他第一眼见时正遭逢常人不可承受的痛苦和屈辱,却紧咬牙关没叫出一声,令他敬佩;得他所救之后,偏激自弃的言语令他怜惜不已,当时便想真心相交;自尊甚强的云晨好不容易卸下心防,绽开笑颜时,他心中喜悦难以言述;每每逗得云晨面飞红霞,羞不可仰,是他最开心满足之时,却万万没想到,云晨竟已对他情动。
那日在分舵暗室之中,云晨到底被他伤的有多深?那时他为人威胁着要对云晨无礼,又心系父亲安危,自是破口大骂,全没注意到云晨脸上表情,若他态度略有不同,或许云晨便不会跟着那人离去,想来云晨日后巨变,原是因他所累。云晨当日为他不惜对那人舍命相求,却被他伤至死心而去,才有如今这个行事诡异的邪道高手。思至此处,他惨然一笑,心中已自有了决定。
不多时严巨走出房门,见他在外,脸上殊无表情,径直越过他走向前厅,他远远跟着,也不说任何言语。严巨明知今日是应约之期,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只等着那自不量力的妖孽前来受死。
一直等到将近黄昏,家中各处都未见异状,傲天却并无轻松之感,云晨即说了今日要来,料想不会食言。此时虽与父亲同桌用膳,两人席间仍不交谈,甚至彼此眼光也没对上一眼,只是桌上菜肴动筷极少,父子两人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晚饭刚吃了一半,前院突然传来短促的惨叫声,窗外陡的变亮,整个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一瞬之后,又再恢复原有的天色。两人方才对看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顷刻间,惨叫声越来越近,他们未极走出门外,已有门中弟子飞奔来报:“盟主……有扎手的硬点子……”此人须发尽焦,面上象是被火烛熏过一般。
严巨沉声问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禀告盟主,那人一到门口,便扔了一枚不知何物的暗器,瞬时起火,前院的兄弟已死伤大半,他此时……往后院来了。”
严巨冷笑一声:“好个妖孽,竟取得那霹雳堂的雷火弹,这等歹毒之物,自然厉害……你叫他们都退下,不用阻拦,我亲自收拾他。”
话声未落,一个黑色身影已来到面前:“严巨老贼,只怕今日是我收拾你吧!”
随着语声,刀光袭面,清楚映出持刀之人的一张脸,既美且毒,扭曲得令人心寒。
傲天见他神情,心中猛然一痛,正想开口,两人已撇开他到一边激战起来。
严巨凭着一双肉掌与云晨的断情刀相斗,竟丝毫不落下风,内力沉猛犹有过之,出招时风声虎虎,已然用上了十成功力。云晨身形飘忽,刀光紧密,端的是不遑多让,招数间屡有极为怪异阴毒的变化,便算与他对敌之人是严巨也不禁越打越惊。
傲天仵在旁边虽然焦急,却插不进手去,只得凝神观战,看了一会儿,但见二人尚算旗鼓相当,心中稍宽,突听得云晨叫道:“滚开!”
此处只剩他们三人,这话显是对他说的,他不明所以,仍站着不动。云晨手臂急挥,严巨眼前登时一片白雾,大惊之下紧闭两眼,往他处躲闪。
傲天也吃了一惊,正待上前,云晨身形已向他欺来,他只道云晨要取他性命,并不躲避,只是看着云晨的脸,一看之下,眼神被牢牢吸住,但觉心思恍惚,不可自控,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听话,离得远些。”他明知中了云晨的道儿,仍管不住自己,脚步乖乖往后挪移。
云晨眼神与他相交,左手只管在腰间掏拾,等再伸出来时已带上一幅鹿皮手套,手中不知捏着一把什么东西,他看在眼里,心知要糟,急得热汗如雨,却发不出声音,仍是一步步往后退,待到背部靠上房门,只见云晨转身向父亲所在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