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理由正在对著她微笑,迷人的笑容夺走了她的呼吸。
“你为什麽认为我不是说认真的?我可以发誓我是的。要我一项一项的描述吗,美丽的嘉蓓?首先,你的眼眸就像清澈的池塘深处,你的秀发令我想起了秋天的叶子,你的唇——噢,你又脸红了。我必须打住了,不然全舞厅的人都会纳闷我们在谈什麽了。”
嘉蓓双颊如火,眯起眼睛,威胁地瞪著他。
“如果不是你一直揶揄我,我就不会脸红。”
“你为什麽认定我是在揶揄你?”
他的神色一端,和她的灰眸锁住。突然间,嘉蓓只觉得全身燥热,他似乎也看出来了,蓝眸变得深邃如午夜的风暴。
音乐戛然而止。他带她转了个圈後,停了下来。嘉蓓仍然晕眩不已她不确定是因为华尔滋或是他——他突然执起她的手,送至唇边亲吻。
“对我来说,你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他柔声道。
她抬头看著他,红唇微分,深吸了口气,却无法开口。他们的视线相交,他灼热的唇彷佛烙铁印著她的肌肤。
“你值得比詹纳森更好的对象,嘉蓓。”他低语。
他们周遭的人已经离开了舞池。某位女士的裙摆拂过了她的,好奇地望了她一眼。嘉蓓惊醒过来,明白到他们已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她连忙抽回手,抬起下颚,推开他。
“我想你该护送我回姑妈身边了。”她冷冷地道。
显然他也察觉到了众人好奇的目光,没有反对。他沈默地护送她回到姑妈身边。嘉蓓偷眼瞧他,看到他的神色有些阴郁。詹先生像只忠犬守在她的姑妈旁边。嘉蓓忍不住将两个男人做比较,而詹先生自然远远不如。她放开威克汉的手臂,坚定地告诉自己,有的男人有内涵,有的男人则只有皮相。詹先生就是前者。
威克汉说了几句客套话後,行礼离开。贝夫人立刻磨蹭过来,坐在狄夫人空出来的座位上。
嘉蓓坐了下来,用扇子扇风,看著威克汉邀可蕾共舞,其後是可蕾双颊排红的朋友。她严厉地告诉自己,他和谁跳舞并不关她的事,准备继续听詹先生谈论他的孩子一整夜,然而他却变得出乎意料的沈默。嘉蓓皱起眉头,逮到他数次用奇异的眼神看著她。
她最糟的恐惧成真了,听见贝夫人故意大声道:“噢,我是否该恭喜你有个像威克汉这样——爱你的哥哥,嘉蓓?”
嘉蓓颇以自己为傲。尽管面对这样恶意的指控,她依旧脸色不变。相反地,她漫不经意地笑了。“的确,我和伊莎、可蕾都认为我们很幸运。威克汉真是个最好的哥哥,由於他从小在赛伦岛长大,他不像我们英国人般冷血内敛!而是极为热情慷慨。”
班夫人显得极为失望,嘉蓓心中大快。詹先生在心里的疑惑经由他人口中问出,获得解答後,态度转为热络多了。嘉蓓看著威克汉挽著卫尔子爵夫人走进舞池,银牙暗咬。看来这将会是个漫长的夜晚!
詹先生终於告退离开,去了牌室。贝夫人也被她的朋友拉走了,剩下她和莎宝姑妈坐在一起。莎宝姑妈立刻附在她耳边道:“威克汉究竟在想些什麽?竟然那样亲吻你的手?出自你的哥哥,那看起来真的古怪极了!我真该好好数落他一顿——无论是否在外国长大,他都不该如此忘形!每个人都在瞪著你们看。噢,那不足为奇,我自己也是。”
嘉蓓迎上她姑妈谴责的目光,很快想了一下。
“他只是在向我道歉,”她装作不在乎地道。“我们起了争执,因为他不赞成我嫁给詹先生。”
莎宝姑妈直视著她,兴奋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詹先生向你求婚了?”
嘉蓓点点头,心中悲惨不已。她愈来愈不想接受詹先生的求婚了,但在告诉了莎宝姑妈後,她已无路可退。“今早他拜访了威克汉。”
“噢,亲爱的!我介绍他给你认识时,就是希望会有这样的好事。威克汉不赞成这桩婚事,为什麽?”莎宝姑妈显得气愤不已。
“他觉得詹先生配我太老了,但我打算接受。”
莎宝姑妈绽开个大大的笑容,鼓励地握住嘉蓓的手。“你是个聪明的好女孩。威克汉对这种事一无所知,而我打算好好地说他一顿。明显地,他对英国的方式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你们的婚事尚未正式宣布,因此我就不再多说了。但你算是找到了好对象,我衷心为你感到高兴。”
嘉蓓知道姑妈说得对:她能够嫁给詹先生已经是高攀了,然而这份光明的远景反而使得她益发不快乐,而且她不快乐的原因和他乏善可陈的外表、已届耳顺之龄,或七个孩子都无关。
她会不安於自己选择的命运,全是为了那个六尺高、抽著雪茄、有著迷人蓝眸的男子。他的碰触令她著火,他的亲吻令她意乱情迷,当他带著她翩翩起舞时,她明白到,他的怀抱就是全世界她唯一想待的地方。
月光与海市蜃楼。
但事实是冰冷严苛的,事实也是她必须面对的。詹先生是她的未来,不像威克?汉只是个虚幻的憧憬和美梦——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那适足以证明她的迷恋有多麽愚蠢。
而且她的白日梦已威胁到她努力经营的远景,她严厉地提醒自己。她绝不能再冒险接近他,或是亲吻他。今晚社交界已对他们暖昧的“兄妹情谊”侧目以视。她很清楚谣言的杀伤力有多麽强,绝不能让它进一步扩大,让它危及到她和可蕾、伊莎的未来。
明天。她将会接受詹先生的求婚,尽快嫁给他。
然後她会斩断和威克汉的关系。
当他的身分最终被拆穿时,她和可蕾、伊莎将会安全无虞。
威克汉一定也风闻到传言了,一整晚他都不曾再接近她。和卫尔子爵夫人跳完舞後,他改邀诗诗跳舞——狡猾的恶棍!其後是嘉蓓不认识的一名女性。之後无论她怎样竭尽目力在舞池里搜寻他,却再也看不到他了。她的心里百味杂陈,明白到他一定是离开了。
詹先生再度回到她身边,邀她跳舞。她婉拒了,他似乎反倒松了口气。他坐在她身边,和她聊了许久,直至曲终人散,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詹先生先走了。她和可蕾、伊莎待在前厅,等待莎宝姑妈的马车驶过来。嘉蓓累得直打呵欠,想到明天的订婚就心情沈闷。她站在一盆棕榈树後面,距离其他等马车的人稍有一段距离。
突然,她的肩上被人轻碰了一下。嘉蓓转过头,随即冻住在原地,迎上特维恩不怀好意的黑眸。他穿著黑色大礼服,手握著银柄拐杖,明显地也在等马车。他一整晚都在亚尔曼克?为什麽她没有看到他?或许他是待在牌室里,或偏僻的角落看著其他人跳舞。想到他一直近在咫尺,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就令她毛骨悚然。
“不高兴看到我吗,嘉蓓?”他低声道,对她露出个笑容。“我倒是高兴得很。”
嘉蓓望向周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可蕾背对著她,和一名朋友谈得正愉快,莎宝姑妈也在和狄夫人谈话。
“找不到伴护?”他顺著她慌乱的眼神瞧过去,脸上的笑容漾得更开。“你该知道,她们帮不了你的——即使是你那位亲爱的哥哥。我要取回原属於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