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爷失血过多,当然会脸色苍白。”一名新聘雇的仆役说道,随即在玛姬的厉瞪下住了口。
“我们必须找来警官。告诉我是谁做的。”白太太义正词严地道,环顾著周遭,似乎想要揪出盗贼。
“恐怕说是我的疏忽。我将枪放在口袋里,以为它没有上膛,结果它在我取出来时,走火了。”
“史维,你瞧,伯爵受伤了。我正要派吉姆去找你,”嘉蓓出於习惯地接管全局。“立刻派仆人找医生来。”
“是的,小姐。”史维惶恐地道,就要带著仆人离开。
“我说过,我不需要医生。奈特可以照顾我。”威克汉以威严的语气道。
“别傻了,”嘉蓓轻快地回答,将威克汉的外套交给仆人。他愣愣地看著嘉蓓接管全局,无视於他的命令。“巴奈特或许不错,但还是找医生来比较好。”
威克汉不再争辩——她猜测他是太过虚弱了。巴奈特警戒地望著她,嗫嚅道:“我想她说得有理。”
“嘉蓓小姐。”吉姆再次指正道。
嘉蓓瞪了吉姆一眼,警告他别再多嘴。
所有的仆人望向嘉蓓,等待进一步的指示。威克汉虚软无力地靠著椅背,流出的血在地上积成了一摊。
“奈特,我想你最好协助伯爵回他的卧室,等待医生抵达。法南,你协助奈特。白太太,你去准备一些乾净的布料、毛巾和热水,我看看能不能在医生抵达前,设法止血。”
所有的仆人立刻服从了嘉蓓的权威。
“可蕾小姐、伊莎小姐,我想我们最好回房去。我们在这里只会碍事。”玛姬道。
“我绝无法睡……”伊莎道,但在玛姬严厉的眼神下噤口了。
“嘉蓓,你怎麽会正好在图书室?还有吉姆……”可蕾突然问。
在嘉蓓能够回答之前,仆人齐声惊喘。
“爵爷昏倒了。”奈特沙嘎地道。
嘉蓓转过头。威克汉脸色灰败,紧闭著眼睛,软绵绵地靠在奈特身上。奈特轻松地抱起他,彷佛他不比婴儿重多少。“嘉蓓小姐……”他犹豫地问。
“送爵爷上楼。”嘉蓓平静地道,奈特也立刻照做了。嘉蓓跟了上去,转头又吩咐道:“白太太,尽决准备好我要求的东西。吉姆,你跟我一起来。其他人没事就回房间睡觉吧!”
医生抵达时,黎明的熹微已穿透了伯爵卧室的窗帘缝隙,街上传来了热闹的活动声,被打发上床去睡觉的仆人也都醒来了。威克汉的上衣被褪到腰际,裤头松开,鞋袜脱掉,黑色的头颅枕著宽松的枕头,躺在红色帏幔的四柱床上。失血过多令他的脸色苍白,然而古铜色的肌肤依旧和白色被单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庞大的身形几乎填满了整张大床,虽然他身负重伤,强烈的威胁感依旧。嘉蓓想起那双大手曾经掐住她的颈项,不由得打个寒颤。
她提醒自己现在她已没有退路。如果她想保住自己和妹妹的未来,她只能和他继续玩这个危险的游戏。至少现在他无法威胁她的性命——或许只有她的名节。虽然她也曾经在霍桑庄园协助照顾病人,但就近照顾一名几近全裸、并且充满阳刚气概的男人,仍令她感到不安。
她试著专注於止血上,不去注意他裸露在外的宽阔肩膀、黑色的胸毛、结实的腹肌,或浓烈的男性气息。她提醒自己他只是个病人,双手有效率地隔著止血布条按压,试著止住血流。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二块布了,第一块早就被血浸透了。
他流了许多血。老天,他还有多少血能流呢?
“如果你是在折磨我,显然你做得非常成功,小姐。”威克汉在数分钟前恢复意识,现正眯起眼睛望著她。他的声音软弱无力,但讥诮之意流露无遗。他皱起眉头,徒劳地想躲开她的按压。“你的治疗比伤口本身还要疼痛。”
“安静躺著,”嘉蓓尖锐地道。“你动来动去只会伤了自己。”
“考虑到这个伤是你送给我的,原谅我说你关心的表示有些假惺惺。”
“你明显地没有考虑到,由於你现在名义上是威克汉伯爵,如果你死掉了,我将陷入和我真正的哥哥去世时同样的困境。”
“哈,”他微笑,尽管有些费力。“那麽,我可以信任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你了?”
“很遗憾事实如此。”
“噢!”他在她换手按压时,痛呼出声。“该死了!为什麽你不能将伤口包扎起来就好?”他再次挪动身躯,想要逃避她的按压。“你的按压痛得要命。”
“我得说那是你活该。”她不为所动地继续按压止血布。
他苦笑,深吸了口气。“是吗?无疑地,你会很乐意将我送进酷刑审问室。”
他转头看到他的部下,後者一直无助地守在床边。“奈特,帮我弄些喝的来,我渴得要命。”
“是的,队——爵爷。”
奈特离开後,门外响起了轻敲声,吉姆神色阴郁地走过去应门。自从嘉蓓承认冒牌的威克汉伯爵後,他的脸色就不曾好过。他和门外的人低声交谈後,拉开房门。
“医生来了。”他不悦地道,把门大大地拉开。
白发、微胖,气势高傲的医生走了进来。嘉蓓瞧见史维、白太太和其他仆人全都担心地聚集在门外,却无法进入。嘉蓓只允许奈特和吉姆留下来照顾威克汉,担心他会在疼痛呓语时,说出不该说的话。
奈特回到床边,温柔地捧高威克汉的头,试著递水给他喝。
“水?”威克汉抗议道。“我要的是酒!烈酒!拿走那玩意儿,给我真正可以喝的东西!”
他伸手打掉水杯,幸好奈特及时伸手接住。因此,他在放开捧著威克汉头部的手时,也就不够温柔。
“该死了,奈特,你也想杀死我吗?”
“抱歉,队——爵爷。”
医生来到床边,朝嘉蓓行礼。“我是欧医生,小姐。据我所知,爵爷受到了枪伤。抱歉,请让开一下,让我看看伤口……”
嘉蓓立刻让出位子,站起来。
“滚开,我不想被你们这种人糟蹋。”威克汉怒瞪著医生。
欧医生刚刚揭开纱垫,观察伤口,闻言,後退一步,一脸的深受冒犯。“爵爷……”
“别使性子了,”嘉蓓介入,对著威克汉道。“医生总得看看伤口。我很惊讶你会怕痛,但你必须要忍耐。”
威克汉改而怒瞪著她。“我才不怕痛!”
“噢,我想也是。”嘉蓓道。
他望著她的神情彷佛恨不得朝她丢东西。“好吧!”他咬牙切齿地道。“检查伤口吧,但小心一点。”
嘉蓓强抑制住笑意。医生再次揭开纱布,仔细检查伤口,用手轻压病人的臀骨上方和腹部。在他检查完毕後,威克汉的脸色更加苍白,汗水涔涔而下,但他却一声不哼。嘉蓓敢说他一定痛得要命。
“子弹仍留在伤口里,”欧医生最後道。“我必须动手术取出子弹。”
威克汉的表情是全然的惊恐。“我绝不让这些开膛手在我身上乱挖。”
“喝点酒,爵爷。”奈特适时回到了床边,递出酒袋。威克汉抿起唇,点点头,喝了一大口。
“他喝醉的话会比较容易。”欧医生道,开始脱下外套。
“我告诉过你,我绝不……”他怒吼,再次躺回床上。
嘉蓓紧抿著唇,提醒自己,他的康复对她极为重要。“如果子弹还留在伤口里,就必须要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