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心里还有我,我还想继续和他保持关系。可他从来没说过爱我之类的话,我呢,也就一气之下回沙漠去了。说不定这时候他已经另有所爱了。"说完这句话,莫丹脸色苍白,目光茫然。
"才分开一星期他就另有所爱了?他要是这么见异思迁的人,你趁早和他断绝来往,"素来温和的弗朗西斯这时毫不客气地说。"你不妨先把他带来让我们见见,还有詹妮,一块儿来。"
"就在前几天我还看见电视里演播有关鲸的节目。和一个鲸鱼专家面对面地聊天倒是件蛮有趣的事。"哈罗德说。
照此看来,雷利和詹妮将成为她家备受欢迎的人。莫丹的喉咙哽住了。"太谢谢了。有你们的祝福,我会万事如意的。说真的,一想到要去他家我就心慌。"
"傻孩子,"弗朗西斯安慰道,"如果你对他的看法有一半是真实的,他此刻正屏住呼吸张开双臂等你呢!可也是,你干吗不先给他打个电话?"
"我不,"莫丹的呼吸有些急促。"我要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只要一见他的脸,一切就全明白了。"
"你打算搬过去吗?"哈罗德问,"你的工作怎么办?"
在沙漠的最后那几天,莫丹对自己的工作问题进行过冷静的思考。她说:"我需要换换环境。在城里的中学一干就是几年,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打算干脆向波士顿那边打个辞职报告,到偏远的乡村去教书。顶多再换个许可证。"
"有道理,"哈罗德说,"省得大老远的,我们还老惦记你。"
"你有我惦记吗?"弗朗西斯突然插话。"亲爱的,我们能离得近点,可太好了。"她对丈夫笑着说:"莫丹可以开我的车去雷利家。这几天,我们有一台车就够了,你说是吧,哈罗德?"
"那还用说,"哈罗德举起酒杯,"祝你好运,孩子。"
第二天上午,莫丹和母亲上街采购。莫丹不想在詹妮睡觉前到达马奇科夫,便以购物为借口故意拖延时间。有詹妮在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雷利。
弗朗西斯·卡西迪是个喜欢逛商店的人。莫丹以前可不知道。没等她反应过来,母亲已经劝她买下了一条黑色的羊绒斜裙和一件黑底绿花的宽松式套衫,上面还饰有橘红色的小漩涡图案,和她头发以及眼睛的颜色特别般配。
她说:"这是我第三次为给自己鼓劲儿而买衣服,再这么下去,我就快破产了。"
弗朗西斯舒心地笑着说:"这件套衫配上你的靴子、风衣,要多合适有多合适。你总不能穿着那条皱皱巴巴的裤子和衬衫,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出现在他家门口吧?"
"再说我去沙漠也可以穿它。"莫丹穿着裙子转了个圈,故意逗母亲。
"你知道,你爱上了他,那是不一样的。"弗朗西斯一副就事论事的口气就像在讨论裙子的价格。
"我对爱情一窍不通,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莫丹诚挚地说。
"亲爱的,昨天晚上你讲到他时,我注意到你的脸。我以前从没见过你那种微妙、异样的神情。不用说,你爱上他了。"
"是吗?"莫丹掏出信用卡。凭着她对母亲多年的了解,她知道母亲有时具有非凡的直觉。
吃完午饭,莫丹把她的东西全部装上弗朗西斯的车,吻别了父母,并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护送下上了路。望着老两口手挽着手站在台阶上的身影,莫丹不禁暗自发问:"三十年后,我和雷利是否也会这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呢?"
还是别去想雷利,不到时候呢。
莫丹不慌不忙地开着车向北驶去,沿途顺便逛了几家旧书店。在离马奇科夫只有二十英里的一个小镇吃了顿饭,然后走进了洗手间,漱了漱口。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端详了一下,不满意地想:真不该穿这身衣服,有什么可紧张的呢?我可不想让雷利看见我这么刻意打扮,还是应该换上第一次见面时穿的农服。
她连忙走出饭馆,外面下起了雨。她在背包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丛林裤、绿衬衣和靴子。重新回到洗手间,换上这身衣服,把头发用一根缎带紧紧扎在后脑勺上。
她思忖着,这还差不多。虽说没刚才那么靓丽、那么完美,但却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真正的她。
换下来的新衣服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放在车后座上--弗朗西斯要是知道了不知该多么惋惜。这时天色已暗,道路又湿又滑。她走着走着迷了路,只好在一个加油站停下来问路。加油站的小伙计乐呵呵地说。"你大概是错过了岔道。"
果然如此,只好走回头路。走了没多远,一个标有"马奇科夫"的标牌映入眼帘。在一片房子中有一家商店还在营业。她走了进去,打听雷利·汉拉恩家怎么走。
"是鲸鱼专家吧?往前开一英里左右,就会看见右手边一条长长的车道。沿着车道走就到他家了,紧靠海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家有一个蓝色的邮箱。对,没错,是蓝色的。"
"谢谢。"莫丹冒雨跑出了商店。
果然是个蓝色的邮箱,雷利的名字工工整整刻在上面。莫丹停下车,关了发动机,打算沿着车道步行上去:尽管她一路停了好几次,故意拖延时间,可现在还是不到七点,詹妮可能还没睡。
当她正要锁车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新奇的声音:是惊涛拍岸的声音。大海就在附近,这是雷利的最爱。
莫丹拉上风衣拉锁,把车钥匙揣进口袋里,稍等片刻,直到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夜景。然后,她信步走上泥泞的车道,好像对这段路很熟悉了。
然而,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第十二章
莫丹沿车道走着,四周潮湿的常青树和腐烂的树叶散发出清香的气息,夹杂着大海的咸味扑鼻而来,令她神清气爽。她兴奋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踏上雷利居住和生活的地方,虽然脚下的这块土地与沙漠完全不同,但有一点却非常相似:同样荒芜,同样空旷。
车道在林中婉蜒伸展。走了一会儿,她才看到茂密的枝叶里透出一线灯光。她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向灯光走去。灯光越来越近了,她把自己隐没在黑暗里,瞪着眼睛,盯着前方:她对雷利的家一直有强烈的好奇心。
她站的地方是雷利家的房后。即使在房子背面,也不难看出这是一幢相当漂亮的住宅。用染了色的杉木制成,屋顶用的是圆木盖板,花岗岩烟囱高高地耸立在屋顶上。莫丹穿过潮湿而又茂密的冷杉树群,为自己凭直觉毅然决定改换装束而暗暗庆幸。多亏换上了这身旅行装,只是崭新的皮靴和闪闪发亮的风衣有点不合时宜。
再往前走,房子的正面出现在她眼前。一扇扇高大的窗户如同船头指向大海。莫丹好似看见惊涛拍岸、浪花四溅的宏伟景观,好似听见山崩地裂、震耳欲聋的冲撞声。她抽身隐藏在树丛中,摘下雨帽,向房子里张望。
雷利坐在一张低背长椅上,旁边是巨大的花岗岩壁炉。炉中的火苗一窜一窜地摇曳轻舞,詹妮偎在他身边,聆听他读书。一只大黑猫蜷成一团酣睡着。
此情此景令她怦然心动。随之,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他们三个看上去是那么悠闲自得、心满意足。一个星期前,詹妮还不肯这么近地靠着雷利,甚至连他的手都不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