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那些女人。
巫婆道具似乎很适合她。这套道具包括一件长长的黑斗篷,一顶小尖帽,一把麦秆做的笤帚,还有一个丑陋之极的面具。莫丹戴上面具,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忽闪忽闪的,面具周围的红头发像一团火在燃烧。"这副打扮也许会把詹妮吓一跳,"莫丹说,"我可不希望那样,因为昨天夜里她就被噩梦吓醒过一回。"
"其实小孩子比你想象的要皮实得多。况且今天又是万圣节,你放心好了,没事儿。"
莫丹在地下室换好服装上了楼。詹妮身上套着一个巨大的南瓜,两只胳膊伸在外面,脚上穿一双黑色长简袜。她的头发扎成一个小刷子,上面扣着一顶橘黄色和绿色相间的帽子。帕特说:"别动,詹妮,我来给你化化妆。"
莉莉扮成一只大鸟;萨拉装扮成坏脾气的奥斯卡在大发牢骚;威尔扮成一个杀气腾腾的强盗。化装成海盗的雷利令莫丹心动不已。雷利一看她的打扮也忍俊不禁。"终于看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可别让我离锅太近了。"
他走近她,俯在她耳边说:"我需要一道符咒,用咒语把一位魔鬼般美丽、犟牛一样固执的女人降服。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会破巫术。"
"这得需要十三个巫婆才行。你戴着假面让我想吻都吻不着你。"
"你别想吻我。"看见雷利穿着一件长袖衬衣,一直敞到胸口,莫丹真希望他的肩膀不那么宽,"你会得肺炎的。"她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
"这儿还有件斗篷,正适合我穿,"雷利从桌上拿起斗篷,披在肩上,"因为我生活在邪恶年代。"
帕特给雷利贴上一撮黑胡子,戴上眼罩,使他看上去真像个无恶不作的海盗。莫丹心想,与威尔夫妇和三个孩子在一起的确开心,非常开心。
五分钟后,他们上街了。孩子们带着塑料大南瓜用来盛款待他们的糖果。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街上的孩子们装扮成妖魔、怪物、王子和鬼神,三五成群地走着,大人们跟在后面。
开始时,詹妮寸步不离雷利。走过几家门口,人家给了她许多巧克力、薯条和牛奶棒糖,她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再到下一家门口,她就像个野小子似的,和其他孩子一起冲上前去起哄地喊着:"给还是不给。"
如果在另外的情况下,莫丹会觉得很开心。万圣节之夜,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烛光摇曳的南瓜、恐怖阴森的花园构成一幅别开生面的画面,给大人和孩子带来了无穷的喜悦和欢乐,而且,她还喜欢看詹妮那个高兴劲儿。但问题就出在她太喜欢了。詹妮毕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属于雷利。
孩子们的南瓜里,糖已经多得装不下了,威尔对她们说:"孩子们,咱们该回家了。你们可以帮妈妈在门口发糖果,怎么样?"
"得把这些糖果先分分类,"萨拉喊道,"詹妮,你得的东西不少啊!"
詹妮兴奋地蹦了个高儿,"回家吃糖了!"
雷利对威尔说:"你不介意我和莫丹再呆会儿吧?我想和她谈点事。做了父亲之后,我学会了许多,其中之一就是一旦做了父亲,就失去了许多隐私权。"
假面后的莫丹发出闷声问气的反对声,但两个男人谁也没理会。"没问题,"威尔会意地说,"你们去吧,不用着急。孩子可以戴着假面看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录像。"
"那就太谢谢了。"雷利摘下眼罩对詹妮说,"詹妮,我和莫丹去散会儿步。你和阿姨、叔叔,还有姐姐们一块儿玩好吗?"
"还有小猫咪呢!"詹妮满脸稚气地笑着,并紧紧地跟在莉莉和萨拉后面,小手不断地抓着大南瓜里的糖果。
雷利抓住莫丹披着黑斗篷的胳膊,说了声"走",就领着她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莫丹紧走几步,跟在雷利旁边,两只穿着靴子的脚走得发疼,头在假面后捂得发闷。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雷利放慢了脚步,拉下莫丹的假面,发狂地深深地吻她。"你闻上去有股橡胶味,"他说,"尝一尝又让我欲仙欲死。"
莫丹没有反抗。反抗有什么用?况且这不过是性而已,至少她这么认为。等他放开她,她只说了句,"你是个地道的海盗。干什么都不顾一切,不计后果。"
雷利说:"莫丹,你在地下室换衣服时,我给航空公司订票处打电话,订了三张明天下午去缅因的机票。明天上午付款。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她张大了嘴,"我?"她几乎尖叫起来。
"是的,"他极有耐心地说,"你。"
"不,"她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哦,不,我不能去。"
他抓住她的肩膀,背对着一所住宅,那里的主人在树上吊着几个穿着破衣的稻草人,并在树下竖着塑料墓碑。稻草人的影子在微风中晃来晃去,在门灯照射下呈现出刀子般锐利的阴影。
莫丹用力拉下挂在脖子上的假面,摘下那顶可笑的巫婆帽。她真希望这一切发生在别的地方、别人身上。
雷利恳切地说:"你没必要在圣诞节后回学校,最好是去海边,和我在一起。给我一次机会吧,莫丹。明天跟我们一起走。"
"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莫丹揶揄地说,"你一口一个我们、我们的。你现在有了詹妮,雷利。你不需要我了。"
"你错了,我真的需要你!"
"需要我当詹妮的继母?"她又火了。
"不,不是。但詹妮是存在的,莫丹。她是我女儿,我要尽全力关心和爱护她。现在只能一切以她为主,你明白吗?"
"那是因为在孤儿院时,从来没人以你为主过。"莫丹说话一针见血。
雷利无可奈何地做了个怪相,"说得对。我要尽一切可能去满足她,不管这个代价对我、包括对你是多么巨大。"
"真是阴差阳错,"莫丹有点歇斯底里地说,"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雷利,突然得叫人无所适从。"
"怎么太突然了?"
风吹动了雷利的头发,吹得稻草人晃来晃去,像个可怕的吊死鬼。
"你和我,我是指我们之间的事,"莫丹说,"我们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偶然相识的。四天前才在一起。一切都那么陌生,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你又冒出来个孩子,一个需要你照顾抚养的七岁女儿。我实在受不了,雷利,这个压力太大了。"
"你以为我就好过吗?事情的确阴差阳错。既然木已成舟,莫丹,我们才更要同舟共济。"他把她脸上的头发向后捋了捋。"我并没要求你搬来和我一起住。你可以在我家附近租间房,我们仍然可以经常见面,来日方长。"他微笑着,"到那时,我们约会、看电影、在沙滩散步,过太太平平的日子,再也没有枪杀、没有响尾蛇,不用担惊受怕。"
"雷利,你爱我吗?"这句话就在嘴边,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听到他的回答。"你和我心目中想象和追求的男人截然不同,"莫丹的口气非常诚恳。"我希望过宁静安逸的生活,与我相敬如宾的男人,而我们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做爱。这样的基础上怎么能建立正常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不能?你试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