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莫莉。”蒂姆说这话时,她想他会过来亲吻她,把她抱起放到床上,然而他没有。
他站起来,走到大理石镶面的写字台前,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抽出一张情人节贺卡放在她的膝上,这是她所见过的质地最差的,显然是自制的贺卡,连她的幼儿园里四岁大的孩子,都能用胶水和纸做出一个更好的来,然而这又是一张她觉得最精彩奇妙的贺卡。
“我原来给你买了一个网球形宝石项链做情人节礼物,莫莉,现在我还是希望你接受它。”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而她的眼泪悄然无声地淌在那红色的硬纸和粗糙的心形衬边上,中间有几个字:我爱你,莫莉;请永远做我的情人节情人。“不过我想阿尔伯特是对的,最好的、最珍贵的礼物发自内心,而不是来自珠宝店,这种礼物或许不值什么钱,但它们值得更多。莫莉,你觉得我是不是学到了点什么?我还有救吗?咱们还有希望吗?”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这个该死的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她说着,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如果你变得更完美,那我简直要自卑了,我怎么这么有运气,遇到了你啊?”
“莫莉,那是因为你的腿,你的腿真美,我从不能抵御它们的诱惑,”他逗着她玩儿,一边抬起她的下巴,这样就能看到她的脸,“还有这双绿色的大眼睛,还有你走路时头发在脸的两侧滑动的样子,就好像你总是迎着柔和的微风在向前跃动,还有你的鼻子——我是一个特别钟情于你的鼻子的大傻瓜,还有你的嘴,哦,是的,莫莉,你的嘴……”
他把她压到地毯上,莫莉听到身后盛牛奶的玻璃杯里牛奶翻出来的声音,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一点儿翻出来的牛奶可以等一会儿擦,她总是可以在事后把一切收拾干净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是一个宝贵的时刻。是的,一般来说,她对某些事情总是很实际的。但是一生实际又敏感的人,偶尔受点惊吓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何况是迎来了一个吻呢!
她这么想着,而蒂姆已经把手伸到她的胸前,她长出一口气迎向他的嘴唇,生活中这样的时刻总是感觉不错……
“你挣多少?”
屋子里几乎全黑了下来,只有月光洒进来,还有壁炉里的煤气火苗微微闪光。蒂姆笑了,“你问的是去年,莫莉?上个月我中标了一个项目,所以今年要比去年多挣一半。你还不知道吧,跟你躺在一起的这个人已经是伯利恒教区新购物中心的建筑师了,上周我已经把图纸设计出来了,不觉得很光彩吗?”
“实际上,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说,用她细长的手指在他裸露的前胸上那层柔软的汗毛中轻轻划过,“你为什么以前没告诉过我这些?”
“你根本不想听,还记得吗?”他提醒她,而她把脸转向他的肩,因为他是对的,“你只是不断地说我挣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花多少。”
“噢,没错儿,确确实实是这样,蒂姆,”她说,叹了口气,“别试着讨好我了,这是我的性格造成的,这是实话,不过我还是要承担一半的婚礼费用,好吗?经历了这一切,受到了警告和启迪之后,还是要那样花钱?行啊,因为,噢,伙计,因为我在考虑是否应该学着喜欢花钱付账!”
“不过你还是要几条街地跑,找便宜货,还是要等减价季节购货?”
“你清楚我还会那样,”她说道,轻咬着他的脖子,“我这样买东西很放松、很自在,有一种适合我的氛围,这些事,”她叹口气,又说,“使我想起了咱们的婚礼,我还是不想要大型的,却想花一大笔钱,懂吗?我开始妥协了。”
“我不明白,”蒂姆说,用一只胳膊肘撑着,把身体稍稍抬起,又看了看她,她正轻柔地翻身,靠在枕头堆上,“我们怎么能举行一个小型些的婚礼而又花一大笔钱?”
她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抚弄他的头发,“嗯,”她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我不想去教堂,但要穿婚纱,我不想要大的婚宴,但还要你所说的放飞鸽子。哦,还有一件事,只是一件小事,你知道,我要你买下埃玛琳旅店,这样我们就可以在阿尔伯特的门厅里举行婚礼。”
她一直笑着,但脸上的神情很坚决,甚至胃里都因为紧张而有些痉挛;她瞅着蒂姆的脸,观察着,等待着,希望发现某种反应,她祈祷着得到她所希望的反应。
“你想买埃玛琳旅店?”他终于开口了。她看不出来他是震惊,或是生气,或只是觉得她的话不可思议以致怀疑他听错了。
“是的,蒂姆,我想。”她急急忙忙地说着,语音发颤,“我知道代价会很昂贵,这楼房需要好好修整,但是大部分活儿你可以自己干,你能吗?我是说,你的动手能力很强,而且你喜欢叮叮咚咚敲打,对吗?我会帮你干,你渴了我会给你递上柠檬汁,你敲榔头砸了大拇指我会给你包扎;你能自己换窗户盒,只要从地下储藏室里把它们找出来修修好,装上就成;或者还有别的事情,为什么不行呢,我都可以打赌那个写有店名字样的招牌就在周围什么地方,我们能找到它修好,还立在草坪上。我们做这些并不是要经营一个提供早餐的客店,因为这做法不实际,也不是我想做的事儿,我想说的是埃玛琳婶婶,这样她就可以留下来,行吗?因为我实在是喜欢她,当我们有了孩子以后,她会做个伟大的埃玛琳大婶儿,给孩子们烤小薄饼,做心形奶油点心。而且因为,否则的话,阿尔伯特——”
她忽然停住了,紧咬双唇,目光从蒂姆脸上移开。
他伸出手轻拍她的脸颊,“因为不然的话,阿尔伯特就收不到他的信了,”他替她说完了话,“莫莉,你难道真的认为——”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亲爱的,”她说,更多的泪水淌下,那是幸福的泪水,快活的泪水,“埃玛琳婶婶可以写许多信,然后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某个地方的一个盒子里,她甚至还可以抽烟;或许阿尔伯特会路过停下来,夜间坐在他的那张椅子里一边舒舒服服吸他的烟斗,一边读这些信,这些我都不是很在意,对于阿尔伯特的灵魂是否还在这里,他和埃玛琳婶婶是否总以这种或那种方式陪伴着我们,这些我都没有明确的想法,不过说心里话,我愿意相信他们一直在这样做。”
“买这幢房子并不实际,莫莉,”蒂姆说,把她拉近些,“这样花钱不上算。这地方就像一只白象那样是个昂贵而无用的庞然大物,重漆时费料,热水费用开销巨大——除非,当然,我可以用个热水源来代替;喷水池也全干了,今天早晨我在外面转时检查出来的,当时我刚结束一项重要工作,我把那台发电机一脚踢活了,而且——”
莫莉一听,一下子坐直了,伸出一拳,把他那只支撑着身体的胳膊肘打垮了,“嘿,你这家伙,停停,停停,你说你把发电机踢活了?可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修好的。”
“是我说的,”他说这话时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我修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决定给这个不听话的家伙猛踢一脚,把它踢醒,进入到下一周的时间表里来,我的脚好疼,不过管用,它还真转了。这一脚踢得好,莫莉,你知道,这是手艺人不外露的伤痛,我敢打赌,这里还有许多只需要我们抬脚猛踢就活过来的东西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