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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阿一虽然聪明深沉,毕竟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若真爱他,便只想他好,爱他慕他,又何必让他知道?

  ***

  七月初七,风向东南。

  一叶轻舟顺风扬帆,破浪疾行。



  坐在船头,巫斩楼感受清冷的江风扑面而来,舒爽地半眯眼睛,那日洞中彻谈后已经又过了三天,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积在心里,但是他已经学会不去想,既然巫斩楼永远是巫斩楼,那么也无须自寻烦恼,他只要想最简单的事情就好。

  眼前最重要的,自然是安全返回百色,顺利地生下孩子。

  景攸想瞒,就让他再多瞒两天好了。明明是从小就不会说谎的人,虽然神情自若,但是眼神却会飘移,居然还想骗过他?

  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身后脚步声响,轻且沉稳,熟悉的气息靠过来,和着温暖的大氅一起落下。

  不用回头也知道上来的是谁,他淡淡地问:「秦心传来的信上说了什么?」



  「右护法已经带教中高手在泸州恭候教主,如今顺风船快,最多再有两天就可以到达了。」景攸垂手道。

  「船夫可靠吗?」

  「教主放心,这船夫是右护法在两湖一带布下的暗线头目,虔诚的巫圣子民,除了右护法和属下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不仅长于勘探,更是操船弄舟的一把好手。」

  点点头,巫斩楼极目远眺,悠然道:「这巫峡的风光,美得仍是惊魄夺魂,中原虽然地广物博,却终是没有这般风情。」

  过去的一年,已经好象是一场热病,虽然对于经历的事情都清清楚楚的,却又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从在洛阳的牡丹花丛中对许君原一见钟情,恩爱缠绵比翼情深,到情海翻波变生肘腋,他一生的轻狂似乎都耗尽了。

  「蓬山虽好,终非故园。」景攸应和道,「不过江上风大,教主您如今的身子受不得风,还是进去避避吧。」

  「如今倒是轮到你来管束本座了。」巫斩楼板着脸道,人却乖乖地站起身来,准备下船舱。

  「教主,左护法,后面似乎有船追上来。」船尾撑船的做艄公打扮的教徒忽然扬声道。

  巫斩楼的脸色冷下来,这三天两人绕道巫山,然后转走水路,路上总算是比较顺利清静,没想到还是没有甩掉他们,看着对方的船由小及大,渐渐连甲板上的人都可以隐约看见。

  武当峨嵋以及其它许多帮派的人密密麻麻地站了一甲板,和之前路上遇到的杂鱼不同,基本上都是些有头有脸的高手,欧阳小小黄衫翻飞,站在一个道人身边对这边指点着不知说些什么,许君原站在她身旁,看不清面上神情。

  看来对方已经知道再往前去就进入了巫圣教势力范围,打算孤注一掷,在这江面上彻底将他解决。

  「能不能甩掉他们?」景攸问艄公。

  对方摇摇头,为难道:「如果是礁石多水面浅的地方还有些办法,可是这段江面平坦,又是顺风,对方的帆力强,恐怕很快就会追上了。」

  「无妨,最多小船被撞碎了,我们一起跳江好了,你的泳技该不会忘光了吧?」巫斩楼不在意地宽慰属下。

  景攸的眉皱得紧紧的,就算水性再好,这一带水流湍急,两壁峭崖,除非是像鱼一样能在水里呼吸睡觉,否则便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虽然可以跳到对方楼船上,但那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人多势众,船上地方浅窄,他既要对敌又要保护不能动真气的教主,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敌得了四只手,难道他还能打过四十只、四百只?

  所以连刚强高傲如巫斩楼,也没有说出硬拚的话来。

  进退两难,不过如此。

  咬咬牙,他突然出手疾点巫斩楼的后心,巫斩楼完全没有想到景攸会对他出手,一时不察,三处穴道被制,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你!」

  「属下冒犯教主,若有命活着回来,自愿领罚。」景攸对着巫斩楼恭恭敬敬深深一礼。

  「你又打算做什么?」巫斩楼怒道:「本座命令你不准任意行事!」

  「教主放心,属下点的穴道您最迟半刻钟就可以冲破,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的。」景攸答非所问。

  「谁管那个!不准你去白白送死!」

  也许因为知道是最后了,景攸的表情比平日里柔和许多,眼底层间温柔笑意从容溢开,他轻轻为巫斩楼系上披风的带子,柔声道:「教主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曾经说过:将来鞭子练得比您好了,您就再也打不到我,到时我爱看您多久,就可以看多久。」

  「如今若单只以长鞭来论,属下已经比您要强很多了。」

  「你……」

  「教主,属下以后不能随侍身边,您多保重,有孩子的人了,要珍惜身体才是。」

  他对艄公吩咐道:「待会儿我离船后,你只管快点划便是,右护法在泸州等着,务必要把教主安全送到。」

  「左护法放心,属下拚了性命不要,也定不负所托!」

  景攸再看一眼巫斩楼满脸的怒气和眼底一点点慌张,微微一笑,走到船尾,眺望紧追在三十余丈之外的大船。

  杭州梅家造的楼船向来以坚固著称,不知又撑得住几颗洞天雷呢?可惜这雷原本是为了近身搏战研制的,引信太短,投掷不了那么远,这次若能活着回去,不妨向秦心提提改良的建议。

  当然,在那之前,他恐怕要先烦恼怎样应付那高傲教主的惊天怒火才行。

  眼看着景攸扬手掷出一片木板,人同时跃起,黑色的衣衫半空中簌簌飞扬,力气将竭时向下一沉,刚好落在之前掷出的木片上,借力一点,又一次飞起。如此两次起落,已经轻飘飘上了追来的楼船。

  兵器撞击呼暍怒骂之声从对面楼船上传来,那人黑色的身影在敌群中飘来去,左突右挡。

  比起长鞭、弓弩一类,那人的近身战其实并不拿手,所以才练了匕首为辅,走得都是些狠、绝、险的路子,伤人的同时难免自伤,在狭小的甲板上以一敌百,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七个道人组成了七星阵,把他困在中央,长剑交错,景攸不知为什么分了心,连续被两把剑划伤,鲜红的血从肩头腰侧涌了出来,隔着这么远竟然还是如此刺眼。

  猛地闭上眼不再去看,巫斩楼默运真气,内力沿着奇经八脉倒行,一起汇入丹田胚胎所在之地,他只觉腹部一阵钻心绞痛,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任由鲜血自唇边溢出。

  那胚胎好象自有意识,知道要遭到怎样的对待,无尽的悲哀痛苦涌上来,直冲脑海,一时脑中乱想纷承。一儿是少时习武击飞景攸的长剑:一儿是白玉祭坛上亲手将犹如亲姐的圣女挖心;一儿牡丹花丛扑面而来,许君原蓝衫绰然,浅笑温存:一儿又是穿心一掌,那人面上的惊惶与后悔,却又在转眼间变成黑色的身影孤单寂寞地独对着篝火。

  将将走火入魔之际,他借心头最后一丝清明,猛地将牙齿抵住舌尖狠狠用力,另一种痛楚霎时让脑子自幻象中清醒,内力在丹田翻转轮回,渐渐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自行生生不息。

  巫斩楼本就散着的长发在江风中微微颤动,竟由发梢开始变白,那冰一样的白色一点点向上推移,很快满头乌发尽成白丝。

  「化胎大法!」艄公惊呼,手中的撑竿险些掉入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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