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斩楼安心地靠在景攸身上,压制体内乱窜的真气,景攸一扬手,暗紫色的信号弹冲入晴空,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北方驶来,那马车甚是怪异,不但没有套马,车辕上也没有人驾驶,却仍然疾驰如飞。
机弩营匆匆搭箭急射,但可以洞穿盔甲的弩箭射在那马车上竟纷纷弹开,连个伤痕都留不下。那车驶得极快,很快便冲入机弩营阵中,打乱阵形。黑黝黝车窗里不时有白光一闪而没,机弩营战士立刻便有人应声而倒。
不多时马车已冲到楼前,景攸一手环住巫斩楼,一手长鞭挥舞出泼水不进的护盾,上身轻晃,已然自楼头一跃而下,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转乳燕投林,轻巧巧自车
窗中钻入马车,两人一进车,吱呀一声连车窗也关了起来,没人驾驶的诡异马车竟当着三干机弩营和数百高手的面,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好好一场天罗地网计中计,却连一个敌人都没能留下,平白损失了好多人手,众侠士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站在赵家楼门前,许君原远远望着马车早就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欧阳小小看到他的表情,咬咬唇,冷哼一声,自顾自走去安抚群侠。
***
马车一路向南驶出十乡里,红衣双侍从车门里钻了出来,一声清脆的呼哨,路旁树林中两匹黑色骏马打着欢儿奔了出来,挨着双侍一阵磨蹭亲热。
两人把马套回车辕,笑嘻嘻地蹦上车辕抖开缰绳,已经成了中原武林噩梦象征的黑车又向前行去。
马车内巫斩楼靠在软垫上默默运气,内视一周,真气基本上已经归源,万幸胎儿无恙,只是侵入内腑的爆雷真力和肩上挨的一掌所带的寒毒比较严重,短期内怕是不能再妄动内力了。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路上能迎敌的,就只剩下景攸了。
扬扬下颔,他示意景攸伸出左手,景攸迟疑一下,把手递了过去。只见整个衣袖已经被撕烂,小臂上五道爪痕宛然,透着一种诡异的赤红色。
巫斩楼先从药箱里取出专克百毒的神仙散细细地敷在伤口上,又一阵翻拣,才想起唯一一盒生肌止痛膏已经在上次给了景攸,他伸手在他怀中掏出来抹上,最后才用干净的白布紧紧地包扎好。
把把脉,巫斩楼终于放下心,好在景攸内伤虽然颇重,但是在赵家楼里及时自疗,大致上已经压住,只要回头找时间静养半个月一个月的,便可完好如初,不会留下什么病恙。
景攸默默任他在自己身上施为,定定地看着修长的十指翻飞忙碌,一时马车中静得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心跳。
「谁把你伤得这么重?」巫斩楼问
「就是被我用匕首杀死的那人。」许是大战之后精神疲惫,景攸竟忘了一贯严守的主从界限,说话少有地未带属下教主一类的称呼,简单讲了他进入房间之后的遭遇。
原来他一进门便率先发难,把攻势集中在黄袍道人身上,谁知那厮只是假冒的,隐在死角的阴山鬼叟趁机偷袭,他虽杀了其它人,却也吃了点儿亏。又怕他们在外面也有埋伏,便拚着生受一掌用匕首取了鬼叟的性命。只是没想到鬼叟的催心掌太过霸道,逼得他后振无力,不得不立刻疗伤。
景攸说得淡然,但是在当时不过十五个瞬息之间双方你来我往以命相搏,实在是凶险无比。
抬手两个巴掌抽在景攸脸上,打得他脸一偏,巫斩楼冷冷瞪着他,道:「料敌不明,其罪一;莽撞冲动,其罪二。若不是你大意受伤,本座又何须亲自出手?」
「下次再有这种事,自己到刑堂领罚。」他余怒未消,挖了膏药以超乎必要的力度狠狠抹在景攸脸上,冷笑道:「哼!无论怎么说,这次算下来,还是他们吃的亏大些!」
「你现在还能不能战?」
「教主放心。」点点头,不用他说,景攸按动车内某个机关,外面双侍立刻停下马车。
景攸先跳下车,巫斩楼随后而下,双侍也从车辕上蹦下来,欢欢喜喜地靠过来,抢着道:「教主和左护法这次好威风啊!」
「他们中原人牛吹得忒大,还不是让教主杀得落花流水的!」
「威风吗?」巫斩楼淡淡问。
「当然威风了!」阿一阿二异口同声。
「若真是威风,也就不会让人给骗进圈套里,自然更不会狼狈得落荒而逃。」
「我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巫斩楼眼睛里神光凛冽,直直逼视两人。
「什么为什么?」阿二脸茫然,阿二咬住唇不说话。
「设这陷阱的人,必然是一个非常了解我的人,熟悉我行事方式——或者说,熟悉巫圣教主的行事方式。但是许君原所知道的我,只是巫斩楼,而非巫圣教主。他做不出这样的圈套,也无法给我错误的情报。」
「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整个中原只有三个人,景攸始终没有离开我身边,那么自然就是你们中的一个。」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到,底、是、谁?」
「教主,您是说我们背叛您?」阿一终于反应过来的惊叫:「怎么可能!阿二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啊,从来没有分开……」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直直盯着阿二,好象在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我记起来了,在汉中的时候,你曾经说要去买吃的,离开过我半个时辰,但是却空着手回来……」
「你当时去了哪里?」他的声音陡然上扬,尖锐凄厉。
「我……」阿二张口欲辩,却说不出话来,「教主,我没有……」
「太可怕了!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不是阿二,阿二从来不瞒我任何事情的。」阿一伤心欲绝地疯狂摇头,踉跄着后退,一直退到巫斩楼身侧。
「教主我真的没有!」
「我本来也不信你会背叛巫圣敦……」巫斩楼面沉如水,「但是除了你,还会是谁?」
「那自然是我。」一脸伤心的阿一忽然抬手,白光一闪,一梭梅花镖对着巫斩楼后心射去。
这一下距离极近,又是出奇不意,按理应该很难避过,但是巫斩楼却像早有防备似的晃身纵步,竟是连衣衫都没有擦破。
阿一咬咬唇,抬手又是一梭。
「阿一不要!」阿二和身扑上来,同时扬手,一梭一模一样的梅花镖迎上去。
两梭镖在巫斩楼面前对撞,本该一起落地,谁知阿二的梅花镖一敲在阿一的镖上,竟掉转了方向,齐齐以更快的速度向他疾射而来。
巫斩楼静静站在原地,纹丝儿不动,清脆的破空声中黑影一闪,两梭梅花镖被击得倒飞,比原来更快地射向主人,阿二一跃而起,所有的镖擦着鞋底飞过,还没来得及换气,脚踝处一紧,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带得横飞出去,眼前红影一花,正和同胞兄弟撞在一起,两人五脏六腑一阵钻心似的疼痛,各自一口血喷将出来,不分先后狠狠摔在地上。
「咳咳咳——」阿二阵猛咳,吐出的血里带着块状的暗红色物体,知道是已经被景攸鞭子中带的蚀心劲给生生震碎了五脏,不由一阵骇笑。
「为什么?」巫斩楼俯视阿一,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有着童子样貌的侍从边咳边笑,「简单得很,欧阳小小答应,只要把教主骗到赵家楼,就把欧阳世家珍藏的还尘丹给我们,可以解我们身上断缘丹的药性,让我兄弟的身体能继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