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清狂也回以一礼,满脸笑意地说,“客气,客气。叫一声清狂就可以,反正再过一个月,就是一家人了。”
那张笑靥令一直忐忑的风飞扬松一口气。
看来表弟是终于接受现实了,好事!好事!
风飞扬的眼睛在两人身上交互张望,皇甫清狂今天穿上一件大红的金蝶箭袖长袍,白狐坎肩,腰上系着一条嵌珠金带,头上戴亦金发冠,风一吹,乌亮的黑发与从发冠垂下的红缨纠缠飘扬,映得那张白晰的脸孔,流盼多情的凤眼更加魅惑。
一对男女伫立桃花树下,一是凤眼丰唇、骄气直爽,一是婷婷玉立、温柔婉约。各有各的千秋,各有各的美态。
幻想起他日享齐人之福的美妙情景,风飞扬就忍不住咧嘴傻笑。
斜眼一睨,皇甫清狂乌亮的瞳孔深处飞快地掠过一抹恨意,立刻又平静下来,对垂手站在旁边的小左、小右说,“接下来让我带路就行了,你们去厨房帮忙吧。”
两人面有难色,迟疑着不肯离去,皇甫清狂瞪了他俩一眼,用不容拒绝的声音说,“下去!”
小左、小右咬着唇,脚尖前后移动几次,终于退了下去,转身时,眼角竟都悄悄地红了。
眼利地看到这一点的风飞扬,不由得问,“他俩怎么了?”
皇甫清狂淡淡地说,“谁知道!或者是因为我今早将他们骂了一回,心里还在不舒服吧。”
大户人家里,责骂奴仆本是平常事,风飞扬听了,随意耸耸肩,没有追问下去。
两女一男就随着皇甫清狂向桃林深处走去。
走了十几步,李丹丹拧着柳眉,轻声说,“很浓的酒香。”
不知道为什么,越向桃林走去,一股香浓的酒香便铺天盖地而来,只是闻着便觉得有几分醺醉。
李丹丹不胜酒力,不知不觅地粉颊已经红起来了。
风飞扬摸着鼻尖嗅一嗅,朗笑起来,“一定是将藏在地窖里的百年女儿红拿出来了,难得的好酒,一拍泥封,幽香十里,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神秘地勾着唇角,皇甫清狂但笑不语。
就在终于可以看到置于桃林中心一片空地的幔子、桌椅时,皇甫清狂忽地拍拍额头‘哎呀’两声。
“我忘了吩咐小左将我新写的诗拿来,供大家品评品评。”
风飞扬说,“哦。叫小玉去厨房叫他吧!”
那叫小玉的丫鬟向李丹丹请示,李丹丹亦点头同意了。
轻轻走近那名丫鬟,皇甫清狂伸出修长的手指,向林外指点。
“厨房离这儿也不是很远,你一直向东走,穿过两个游廊,向左转,从小花园行过去,八十步左右,右转,会看到三间厢房,之后,穿越一个小厅,在左侧,看见两道小门,直走,就是了。”
一连串的话说得又快又繁复,那名丫鬟顺着皇甫清狂所指的方向,傻楞楞地走去,也不知道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目送她的身影渐渐走远,皇甫清狂还来不及偷笑,便听风飞扬说,“我就常说,这儿伺候的人不够,表弟,我看还是照我以前提过的,叫我府上的下人过来帮忙吧!”
皇甫清狂摇头,“一个月后,你就要办婚事了,府中的下人应该也不够用吧。等你的婚事办好,再说别的。”何必多此一举?今天过后,财富、大屋、下人,他什么也不需要了。
引领着风飞扬与李丹丹入席,风飞扬扶着未过门的妻子坐下后,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桌椅。
“其它人未到?”奇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他抬头仰望天色,再看着皇甫清狂。
没有回答,皇甫清狂惑人的凤眼轻轻一溜就溜到李丹丹身上。
“李小姐的声音如黄莺婉转,人想必也美得不可方物。”
微笑着恭维,看到露在面纱外的肌肤泛得更加嫣红后,皇甫清狂接着说,“清狂无礼,可否请李小姐揭开脸纱,让清狂一睹芳容。”
这的确是一个无礼的要求,闺女的容貌焉能供人随便观赏?
李丹丹描着青黛的柳眉颦着,立刻便要摇头拒绝,但回心一想,就想起那些流传已广的流言,不由起了比较之心,当即解下脸纱。
素手一抬,粉色的轻纱落下,露出一张鹅蛋脸儿,胭脂双颊,上镶着一双浑圆的杏眼,翘起的圆润鼻尖,朱红的菱唇。
少女的娇丽容颜,令皇甫清狂就像被刺伤了般起眼睛。
自信他自然有,只是,一名男子,即使长得再俊美,又怎可与美丽的少女相提并论?他不懂持家有道,亦不会生儿育女。
“果然是温婉娇美,难怪……难怪……”
喃喃自语,皇甫清狂忽然转过头去,对着风飞扬说,“表哥,你说是清狂长得好看?还是李小姐长得好看?”
风飞扬大感难堪,这个问题一答,少不了引起一场六国大封相,只得说,“表弟,男、女子的容貌,焉能相提并论。”
“表哥以前不是常说,天下间再美的女子都比不上清狂的一根指头吗?难道都是谎言?”皇甫清狂用指头绕着发尾,斜看风飞扬,嗓子里带着娇嗔的媚意。
在流盼波光之下,风飞扬更感尴尬,嘴巴开合几次,始终说不出话来,心中大有错赴鸿门宴之感。
“李小姐,表哥对你盟誓的时候说什么?他是说‘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台,乃敢与君绝’?还是说‘若他日负你,就天地雷劈,不得好死’?……想不想知道他对我是怎么说的?”
看着脸色渐渐僵硬的两人,皇甫清狂伸手指着头顶上的桃树,“他在桃花树下发誓,以后都听我的话,疼我、爱我,生生世世,若他日负我,就……”
“清狂!说够了!”风飞扬受不住地大喝起来。
皇甫清狂果然住口,但不一会又将唇角重新勾起,看着李丹丹说,“我不明白,李小姐,你真的爱他吗?难道你不知道外面的传言?你是怎样忍受自己未来的夫若有另一个情人,而且是一个男人?”
李丹丹的脸立时阵红阵白。
风飞扬与皇甫清狂间的流言,她自然知道,甚至风飞扬亦曾对她暗示几次,希望她与他的表弟和平共处。
男子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平常事,她的娘亲还说,那是值得庆贺的--一个男子不可能威胁她正室夫人的地位。
她亦有自己的打算,风飞扬长相英俊、温文有礼、家财万贯,实在是难得的佳偶,他的少少缺点,暂时眨眼开眨眼闭便是,待入门后,以她的美貌温柔,总不会捉不住一个男人。
这次随风飞扬到来,实有观察敌情的打算。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皇甫清狂竟然如此不要面子,直接将一切说破。
粉拳紧攥,她还未想出该如何应对,坐在她身旁的风飞扬立即猛然站起来。
“表弟,你今天胡涂了,我俩不便打扰!告辞!过两天,你清醒一点,表哥再来拜会!”
说完,便拉着李丹丹气冲冲地准备离开。眼见爱郎与皇甫清狂决裂,李丹丹心中窃笑,眼角得意地向皇甫清狂睨去,却见他脸上毫无慌乱之色,反而勾着一抹绝艳的微笑,朝着他俩,轻轻吐气,说。
“等等!”
风飞扬顿步,“还有什么事?”
“还记得表哥对清狂说过的事吗?表哥不想听我的答案了吗?娥皇女英……”
听到皇甫清狂突然提起当日他在书房说的话,风飞扬只道他已经知错了,声音微微温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