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若再有鬼众攻击你,你只要往东方跑,我便会来救你,不过,你若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会更好。」
浅浅一笑犹如融开寒冰的春风,吹皱他的心湖,沈寂已久的情苗因这一笑即刻窜出头,迅速抽芽化为一抹青绿。
后黥在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身离去,当重闇自陶醉中回过神时,早已不见他们踪迹。
「你怎么又受到攻击了?」后黥叹了口气走上前,执起重闇一直未曾好过的左手,鲜血正汩汩流着。
这已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第四次在诛杀鬼众后,发现解救的都是同一人……
不,是同一只不懂保护自己的妖!
重闇只是笑着,伸起右手为后黥拭净飞溅到他脸上的黑血。
他的举止令站在一旁的龙泉赤瞠了眼,险些又要挥剑朝情敌劈去。然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否则只会招来责骂。
龙泉压下翻腾的嫉火后,却见着重闇脸上的讥讽笑意。
这该死的妖!
龙泉即使紧咬下唇也无法克制身子因怒气而颤抖,深知对方的挑衅与炫耀溢于言表,他挺起胸膛的死盯着对自家将军图谋不轨的臭妖怪,迎上他狂妄的神情。
孰料,重闇那双艳丽且时时透出一股妖异邪门的金瞳只是淡瞥他一眼,便转而痴痴的看着正抵头替他包扎的后黥,无视于恼人的家伙。
混帐!
重闇刻意忽视身侧夹杂怒火的目光,只是直盯着后黥长长的羽睫。
他的目光自那双美眸往下至尖挺的鼻梁,再至厚薄适中、彷佛抹上一层粉色的唇,最后才停在被烙下诅咒的左脸上。
就像人间不会完美,老天爷也不许无缺存在,况且,只要这半边艳色就足够令他心醉。
倘若得以完美无瑕,他岂不是日日夜夜都是活在因害怕珍宝被夺的焦躁之中?
不过,身侧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可真刺眼,如有机会,真该将后黥隔离在危险之外……
金瞳再次往龙泉的方向,冷冷绽出厌恶之色,与对方眼中的怒气对峙。
「好了。」没有察觉身旁的波谲云诡,后黥语重心长的道:「别再……别再受伤了!」
举高那被主人爱惜的手臂,后黥努力要让这只乐天无忧的妖了解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重闇点下头,看起来极为受教。
然而,此刻的后黥已不会轻易想信了。
他受命管理东土,不可能时时刻刻顾虑到重闇的安危、总为他一人奔波,是该好好想个法子了。
后黥放开重闇的手,没注意到他失落的眼神与龙泉倏地一亮的双眸。
「首先再往左去有处凌风谷,你往那里去……」
「将军!」龙头泉急急出声打断,「那是我军安扎之处,怎么可以告诉外人?更何况他可是只妖!」怎可让来路不明的妖知道他们驻守之处,倘若因此引来大批鬼众,该如何是好?
「龙泉,是妖又何妨?乱世中救得一个是一个。」不理会龙泉不赞同的目光,后黥续道:「凌风谷中有处虚坳,如你不嫌弃,就那里住下吧,如此也比较安全;当然,你也可以不去,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及时赶来。」
言下之意就是要这只不知保护自己的妖,要好好爱惜自己。
乍听后黥这么说,重闇脸上浮现喜色。
他若知道后黥所在之处,怎还会天天在首山徘徊,今后近水楼台,要他如何不狂喜?
他仍旧默不作声的将喜悦之情压下,朝后黥点点头,只是双眸里闪烁着兴奋光芒,不经意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感受。
见他点头表示知道,后黥笑了笑,对于他是否真的听进耳里也不确定。
这个重闇啊……
那双金瞳里总藏着令人难以看透的心思,偏偏他又不会说话,就更难猜到他真正的想法了。
总之,得回凌风谷了。
当大队人马离开首山,龙泉忍不住又忿忿说道:「将军,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说的……」
面对一只可能随时袭击将军的妖怪,要他如何睡得安稳啊?
后黥莞尔一笑,眼底难得闪现一抹捉狭。
「我可没说那是我们驻军之处。」
「啊?」龙泉愕然的瞠大眼。
「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后黥就这么一句话,便将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龙泉不答话,因懊恼而低垂的头已明显表达出他的沮丧。
唉!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一日,他甫上天庭,身份不明。
有人说他是神,但众神不承认他是神。
身分的争议令向来安静的天庭闹烘烘的,之后他成了「半神」,有些神甚至私下讽刺的喊他「神人」,乍听之下像是褒奖,实则仍是个人。
他并不讨厌当个人,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在此老死,因为远比长生不老来得轻松;但奢想终归是奢想,他定得为这个恒久的生命扛起沉重的枷锁。
桎梏是从那株扶桑木开始,被锯下的树枝做成刑具套在他的颈上。
那时,他好奇的往较云海顶端更高的参天古木走去,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男人正静静伫立在树下,肩上停着一只金鸟。
那是司掌光明起落的帝昊!
眩惑于对方在浅浅流金笼罩下的颐下身影,他动也不动的怔怔看着,直到金鸟振翅高啼,落下几根羽毛在空中飘来荡去,帝昊转过身来——他想逃,却已然来不及。
可笑可悲的命运开始转动,无止无休,全因那双布满恨意的黑瞳。
「你是后黥?」
帝昊以有别于一身圣气毒辣目光直盯着他,向他漫天袭来的不是温暖阳光,而是倏地覆上他的黑影。
冷汗缓缓自额际沁出、滴下,他僵着身子点点头,不明白对方的怒火从何而来。
帝昊强势的踩着步伐慢慢靠近,而他只能退却。
「你……」帝昊朝他逼近,令他就快无法呼吸。
轻柔的嗓音漾开,脸上的表情却阴沈得骇人。
「你就是后羿那个小人与嫦娥那贱人所生的孩子吧?」
如此侮辱父母的话,他还是头一遭听见,怒火迅速窜烧而上,促使他与那道施压的黑影抗衡。
「你说什么?」燃着怒火的黑瞳勇敢对上那双阴沈的黑眸。
帝昊只是蹙了下眉。
「我是帝昊。」袍袖一挥,他指着那棵巨大的扶桑树,「这棵扶桑上原先栖着十只金鸟,现在只剩一只。」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原先飞上古木的金鸟竟在此刻以凌厉之姿态俯冲而下,尖锐的利喙直往后黥啄去;他急急避开,但面庞仍被巨翅扫得一阵麻疼。
那只金鸟忽然化成一位少年翩然而降,俊美的脸上有着与帝昊如出一辙的怒火,熊熊焚烧着。
帝昊缓步上前,指着少年轻声一笑。「后黥,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孩子,排行第十,他的九位兄长……皆让你爹一箭穿心而死。」
第三章
躺在大床上,后黥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个梦,在昏厥的时候。
梦醒之后,自己一如以往,屈辱的张着腿,任上头的男人不断侵犯。
后黥恍惚一笑。
今日,他竟在帝昊尚未用刑之下便昏过去,是体力不济吗?
疲软的身子倏地被用力一抓,蛮横的坚挺挺得更深,几乎要到喉咙似的,差点让他干哎起来。
帝昊因欲望高涨而显得嘶哑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在想什么?」他竟有那么一点……不悦。
是的,他很生气!
不是因为仇人之子就在眼前所引发的恨意,而是对他明显远扬的思绪所升起的不满,一种连自己也无法形容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