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都听鹰鹰的话,出去出去……”王真人挥动着手把没有分派到任务的人全都赶出院门,自己眼巴巴地凑过来,“我、我呢?”
鹰鹰瞟了他一眼,“场主就请呆在那边吧,等会儿不要随便说话,更不要插手。”
“好……好的……”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王真人现在只好无条件地服从牧马人的指令,乖乖站到一边去了。
鹰鹰走到萧海翔床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处,试了试脉搏与心跳,再翻开眼皮看了看。受伤的少年呼吸已经很弱,但因为年轻健壮的原因,生命之火仍坚持着不肯熄灭。
“你很坚强,”鹰鹰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平稳,那是一种能让最慌乱的病人家属安静下来的平稳,他的手指轻轻拂上了少年的额头。
“翔少爷,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想你应该听得见……,……你的伤很重,不过没关系,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也相信自己,觉得太痛苦的时候,就想想亲人和朋友,想想你哥哥。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就动一下手指给我看。”
垂在被面上的沾着草泥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很好,真是个好孩子。”鹰鹰微微笑了笑,此刻的他神情温柔而冷静,还带着一种令人油然产生信任感的医者气质,“你仔细听我的话,我马上要给你喝一种药汁,是用在草原上采来的麻沸草制成的,你应该知道这种草的效果。喝了药之后,你的全身会渐渐没有感觉,意识也会慢慢模糊,因为我还拿不准这种药对人体的功效是否一样,所以……一旦你仍然保留着部分意识,能够感觉到发生在你身体上的事时,千万不要慌张,也不要害怕,你不会觉得很疼,但我知道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如果你还想见你哥哥,那么最好忍耐。现在我喂你喝药,放松一下牙关。”
伤者的嘴唇轻轻翕开,鹰鹰顺利地将药汁灌了进去。
这时管家已经带人拼好了木桌,铺上白布,秦妈也喘吁吁地跑进来问:“烧了三大锅水,东西也煮开了,还要煮多久算是煮好了?”
“可以了,都端过来吧。场主,麻烦你和管家把少爷的衣服全剪开,然后抬到木桌上来,动作要轻,不要再让他受任何震动。”
王真人一听还有自己的差使,忙跑上前执行命令。秦妈和几个使女端来的开水和煮好的器具,按照吩咐放到一旁的圆桌上。
鹰鹰仔细观察着病人服药后反应,等水温半凉后,挽起袖子,示意周大夫与自己一起认真洗净了双手。
“现在,”鹰鹰镇定的手指握住了煮过的银刀,“我要划开他的胸膛……”
“啊?”王真人惊跳起来,“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给他一刀?”
“他断裂的肋骨扎进了肺叶,这可不是养一养就能好的伤,我必须打开他的胸腔将肋骨复位,还要治疗受伤的肺部。之后腹腔也要打开,清除积血,处理其他可能受伤的器官。我会尽我所能使这两个刀口短小一些,也不会让他多流一滴无益的血,毕竟此时此地没办法为他补充新的血液。整个过程是有很大风险的,他很可能在中途死去,所以作为他的师父,请场主您现在就决定,我是否可以继续进行?”
王真人额上滚下大颗大颗的汗珠,看看爱徒越来越白的脸色,牙一咬,哑着嗓子道:“你……继续吧……”
鹰鹰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向对面站着的周大夫道:“大夫,我会告诉你我每一步的动作,并会详细说明需要你帮我做些什么,明白吗?”
周大夫的脸色也不比王真人好看,但他仍然立即点了头。
“好,现在,我要划开他的胸膛……”鹰鹰稳稳地举起了手中的银刀,缓慢而坚定地落下……
那是一个无眠的夜。东方的薄曦淡淡染上窗棂的时候,轮班儿守在伤者床前的丫珠金珠儿惊跳了起来。
“醒了!醒了!!翔少爷醒了!!”
东倒西歪散落在房间各处的人们全都弹起,挤到床前。
“鹰鹰、鹰鹰!”王真人一叠声儿地叫道,“你快来看看,翔儿醒了!”
鹰鹰半睁了睁困涩的双眼,叹了一口气道:“哪儿有这么快,最多就是他动了动而已,还有两三个时辰才会醒呢,别围在床边防碍他呼吸。”
众人认真地看着床上呼吸虽微弱却很均匀的翔少爷,见他果然没有继续表现出要醒的样子,这才蹑手蹑脚地散开。
两个时辰后,鹰鹰再次被摇醒,“醒了,这次真的醒了,眼睛都睁开了,还会转呢。”
鹰鹰揉揉双眼,看了看天色,“醒这么快?这孩子的意志真跟普通人不一样啊。”说着来到床边,按着少年的手腕测算他的心跳。
萧海翔的样子还很虚弱,视线极缓慢地移动着,也不知道他是否真能看清东西,苍白的嘴唇不停地翕动了一阵,吐出一个微弱的字音:“……水……”
王真人忙大声吩咐道:“快给少爷端一杯热茶来!”
鹰鹰立即瞪了他一眼,“什么热茶?他现在既不能喝水更不能吃东西!”
“那……”管家结结巴巴地问,“那什么时候才……”
“你们守着他,听到放屁了就可以喝少量的水,起码到明天才能吃流质的食物。”鹰鹰直起身子,捋了捋垂落下来的头发,“接下来的护理还很麻烦,所以我要先去睡一睡了。你们千万记住,现在不许给他喝一滴水!”
几个人面面相觑,直到鹰鹰已经走出去很远了,管家才小声地问:“放……放屁……跟喝水……有什么关系吗?”
萧海翔果然不愧是才十八岁的健康少年,恢复的速度连鹰鹰都没预料到,还没满两个月,就可以到处走来走去了,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哥哥到这里以前,一定要变回以前的样子!”
对于鹰鹰用奇险的手法救他的情形,他还模模糊糊记得一点儿,就算他半点儿也不记得,牧场里那么多人七嘴八舌的他想不知道都难,而且在那最惊险的一天后,也是鹰鹰一直以医者的身份在护理他,所以被抢回一命的少年对牧马人十分感激,而他感激的主要表现就是缠着鹰鹰细细地问他当时用刀划开自己肚皮后到底看到了什么。
“放心,全是红的,没有黑的。”偶尔被缠得紧了,鹰鹰也会随随便便敷衍他两句,脸上仍跟以前一样,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萧海翔总觉得这个笑容好象比以前要清减好多,笑得让人感觉有些发慌。
“你身体没事吧?这一阵子照顾我,你一定是累着了,恐怕要好好休养一下。”
“我现在每天只来看你两回而已,有什么累的?”
王真人走了进来,先看了看宝贝徒弟的脸色,然后对鹰鹰道:“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过我还是不懂,这里住着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你要走?”萧海翔大吃一惊,“去哪里?”
“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去找我弟弟。”鹰鹰淡淡道,“见过他之后我还要回家乡去,时间没有当初预想的那么多了,所以得赶快动身。”
“什么时候走啊?”
“就这一两天了。”
“那么急?”萧海翔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不舍的表情,不过跟大多数同龄的男孩子一样,他立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个挽留的理由来,“我的意思是说,按行程来看我哥哥差不多再过几天就到这里来了,我跟你讲了他那么多故事,要你连面儿也没跟他见过,,实在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