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一白,好象有点紧张,站起来,隐隐挡住我往江边的去路。
这个傻瓜,居然以为我真的会去跳江。
我不想理他,转头便走。
以为以他的自大和厚脸皮,一定会阻止我。心里想好如何闪躲他的阻拦,眼睛早盯上两个在附近巡查的警察,准备一被骚扰就高声呼救。
没想到他失了魂一样呆看我离开,眼里流露的眷念叫我心中一疼。
笨蛋李穗扬,你还没有被他骗够?
心乱如麻,我连车也没有骑,一个劲往前走,下了决心不回头。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妈说: “怎么搞的,叫你买米,今天又忘记了?”
我不答话,直接钻进房间,扑到床上。
又是一千零一遍咒语--------圣母玛利亚兼观音姐姐,让我忘记徐阳文;圣母玛利亚兼观音姐姐,让徐阳文永远忘不了我。
第二日下楼,摩托车又回到楼梯口。
我绕着它走开,仿佛那是瘟神。
那部车,已经被徐阳文下了蛊,一碰,会要了我李穗扬的魂。
不摆小摊,也不去搭客,我暂成无业游民,四处游荡。
穿上一件薄薄的夹克,刻意露出还值得向外人夸耀的身材,我要去--------再找一个天堂。
那天坐在中央酒店发了一天的呆,同样的位置。仅仅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就在那里从早上坐到下午。
酒店的侍应生已经三两聚在我身后窃窃私语,我想:------
-------一旦他们过来要求我结帐,我就付钱离开。
-------我会给他们一百三十七元的小费。
-------那就是我忘记徐阳文的时候。
我佩服这酒店的员工素质和耐性,侍应生一直没有过来赶人。
来的是另一个人。
他如在自己家中一样主动,坐到我的面前。
“我坐在这里,你不介意吧?” 他问。
我抬头看他,失笑。
又一个满身贵气的男人,是否这地方可以将我吸引同性的激素刺激到最大的发挥程度。
我冷冷看他: “你不会想请我吃饭吧?”
他的眼神我很熟悉------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情景,曾经从另一个人的眼中射到我的脸上。
他说: “正有此意。”
“你是谁?”
“我姓张。”
我问: “你叫张阳文?”
他一愣,轻笑: “我叫张澎,为什么认为我应该叫张阳文?”
我象吃了迷幻药一样对他吃吃的笑: “只要你不叫什么阳文的,我就跟你走。”
于是,我被他牵着手,带出酒店。
依然不是我付帐,准备好的一百三十七元小费躺在我口袋中。跨出酒店大门,应该是我------忘记徐阳文的时候。
天不从人愿,才被新买主带到他位处宁静郊区的别墅门口,一辆鲜红法拉利飞沙走石而来,差点撞到刚要进门的我身上。
徐阳文从车上扑下来,扯住我的手。
“你疯了吗?” 他对我大吼。
我平静如常: “你才疯了。”
他指着张澎问: “你知道他是谁?”
“张澎。”
“他不安好心,穗扬。”
张澎在一旁悠闲插口: “徐阳文,请不要人身攻击。”
他没有理睬张澎,抓着我的手说: “穗扬,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我对他笑: “徐阳文,谁接近我没有目的?你吗?”
“他不过是想利用你来报复我。”
我转头望望张澎。
张澎对我笑眯眯耸肩,不否认也不承认。
于是我对徐阳文说: “那好极了,我和张澎目的相同。虽然我并不认为他对我做什么事情可以让你不好受。”
张澎得到我的支持,抓住我的右手: “穗扬,我们进去吧。”
我点头: “好。”
可是徐阳文抓住我的左手不放。
我说: “请放开我,我要进去了。”
这句话的效果是令徐阳文两只手都搭上我的左手。
然后-----张澎的双手也派上用场。
李穗扬何时变得如此热门?
被两个高大的男子一左一右争夺的感觉并非如想象中好,我想起以前有个县令裁决两个女人谁是一个婴儿的母亲,就用了这个方法。
互相争,谁先放手就表示谁是母亲。因为争夺让婴儿痛苦,真母亲自然不忍心。
是否天可怜见,给我一个机会看某人真心?
于是,我苦苦皱眉做痛苦状,似乎被两人扯得生疼。
第一个放手的是徐阳文。
他吃了一惊,松开我还举手看了看,好象对自己如此用力觉得内疚。
张澎趁机抓着我进了门。
关上门,发呆的徐阳文被挡在屋外。
张澎望望窗外若有所失的徐阳文。
“我其实是徐阳文的死对头。” 他说: “你知道,生意世家少不了世仇。我和他从小斗到大,张家和徐家,就这么一回事。”
我面无表情,点头: “哦…….”
“养成习惯,只要他不痛快,我就高兴。”
我还是点头: “哦…..”
我两静静互相呆望数十秒,他轻轻说: “我借你一间房间哭吧。”
“谢谢…….” 我轻轻说。
进了张澎借我的房间,他在门外说: “我刚刚想第一个放手的。”
我愣在当地。
他嘴角吊起微微一笑: “没想到徐阳文这么快就放手,让我计算失当。” 语气中不知是佩服还是可惜。
我抖动着双肩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转身关门,将张澎隔绝在门外。
门锁“滴答”的一刻,眼泪已经滑落我的脸庞。
如此过了一夜,第二日出门的时候眼睛已经红肿。
张澎坐在客厅里向我道别: “日后需要房间,不妨再来。”
居然不送客,真真没有礼貌。
一出门迎头就看见徐阳文从门外的台阶上跳了起来。他的眼睛竟然也红肿,而且似乎还胜我一分。
红眼睛对红眼睛………
我不管他,直接上了他的车,坐在助手座上。
我说: “我要去看珠江。”
他如奉纶音,送我到长堤。
江风好清爽,长堤上到处是享受生活的人。
我们占了一小段江景,木然不语。
“徐阳文,你会游泳吗?” 望着脚下江水,我问。
他愕然一呆,也如我般望望滚滚珠江。
不等他回答,我已经弹起腰身,飞蛾一样扑进江中。
“扑通”一声,体内无处可宣泄的热流被江水传递开去。我听见有人喊: “有人落水啦!救人啦!”
“救人啦!”
“救人啦!”
………………….
不要救我……..如果你不是徐阳文,请不要救我……….
让我的眼泪滴在江里,化在水中。
身旁“扑通”一声溅起大片水花。
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身边浮沈。
心中激动,无以明状。几乎想搂着他从此沈在这江底,方显我天地可颂之豪情。
他想对我说什么,可惜一开口,水便咕噜咕噜进了他的肚子。
徐阳文开始挣扎,手慌脚乱。越乱喝的水便越多。
不好!这历来无所不能的人居然不会游泳。
我叹气,游到他身后勒住他的脖子,让他的脸露出水面,将他慢慢拖回岸边。
到岸边的时候,岸上掌声如雷,许多人伸出手将我们拉上去。
我们一起上了岸,呼呼喘气。
我问: “阁下可是遇到海难的王子?”
他说: “那你是我的美人鱼。”
“美人鱼有什么好下场,比不上灰姑娘。”
四目相撞,交缠许久。
他浑身湿漉漉,长叹一声,长臂一伸将同样湿漉漉的我搂在怀里。
我知道不应该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