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亭!你这个疯子!”我看着森冷的刀锋,怒喝起来。
“不错,我是疯子。而你们,要死在疯子的手里,多有意思。你们不是自诩同命鸳鸯吗?我倒要戳破你们的丑恶来。煤气越来越重,我不奉陪了。”与亭再次审视自己的布局是否完善,满意地一笑,走到门外。“对了,”他回头说:“这里偏僻,尽管大声呼救,绝对不会惊动任何人的好梦。”施施然去了。
我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真切地了解到当前绝路。
房间中的煤气,开始弥漫。
“怎么办?与将,我们怎么办?”
与将不说话,低头想着什么。
我急道:“与将!你吓傻了?说话啊,想办法啊。”
“生生,办法不是就在面前?”
我看见他淡淡的笑容,心里寒意直冒。我颤抖着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与亭是有意折磨我们,他留下的方法一定是假的。”
与将的目光,居然幽幽定在煤气开关上。
“是不是假的,要试过才知道。”
“不要!与将,你疯了?你会死的。”
“不会,我会尽力让刀刺不到心脏,然后把煤气关了。”
分明是骗我,煤气开关嵌在整体厨具中,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靠近,以与将被绑的手脚和可以勉强触碰开关的唯一途径,怎么可能避开正面的刀尖?
若避开,牙齿根本无法触碰开关。
何况,即使避开一把刀,又怎么能避开两把。
我的心不断掠过凉意。
“不要中与亭的诡计,他不过恨你极深,要逼你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我哀求道:“与将,求你不要。”
与将看着我,他的眼睛炯炯有神。
“生生,还记得吗?你当初曾经问我,对所有的一切是否后悔。”他轻轻说:“我悔不当初。”
我的喉头,被忽然涌上来的某种热辣辣的东西堵塞。
直到与将缓缓扯动身后的粗铁链,向刀尖凑近,我才惊惶拾回自己的声音。
我高叫起来:“不要!与将,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求你不要这样。”
与将恍若未闻,眼睛只望着那开关。
雪白的刀,已经有一把刺入他的胸膛。
我全身一震,仿佛被破开的,是自己的心。
“与将,你不需要后悔,我从来没有改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爱你,我都可以原谅你!求你停下!”
第二把刀,也缓缓刺入他的胸膛。
我终于哭了出来,疯狂地大哭。
“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不要看你死在我面前。你不能如此残忍,与将!你不能这么对我!”
终于,与将沉重地呼吸着说:“我也没有办法。”
他一字一顿道:“我也无法看你死在我面前。对不起,生生。我到底还是自私的。”
“这不公平!绝不公平!”
与将苦笑一下,猛然用力往前。我听见刀子插在肉中的声音,我知道,这两把可怕的刀已经刺到与将的骨中。
但是,他也因此,可以触碰到煤气的开关。
在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他微笑着低头,用牙齿把开关合上。
没有丝毫欣喜,真的。我从来不知道,生命在某些时刻,居然会变得如此不重要。
可是,与将并没有能把开关合上。他试了很多次,终于抬头,无力地说:“开关被破坏了。”螺旋根本不起作用。
不可一世的与将,静静地象牺牲的羔羊一样挂在刀锋上。
他对我说:“对不起,生生。”
我不曾想到,他向我诚心道歉的场面,会这么惊心动魄,让人恨不得眼睛一闭,从此远离人世。
心已经碎了。
我反而淡然下来,我平静地说:“早已料到,对不对?”
“你会死。”
“反正有来世。”分外庆幸没有答应书亭的来世约。
房间中的煤气味,越来越浓。我们也许随时会失去知觉。
“生生,”与将艰难地呼吸着,他问:“你可爱我?”
“爱,我爱你,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虔诚地回答。
“我知道你爱我。”与将叹气:“但是可惜,你并不知道我多么爱你。”
冰冻和灼热,同时造访我不堪重荷的心脏,用截然不同的力量把它撕扯扭曲,裂为无数碎片。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再也停止不了。
就象我的心痛一样。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与将爱我,爱得多么痛苦。
我贪婪地看着他的脸,祈求上天在我在世为人时不要剥夺这个记忆,让我在下一世,好好的爱着面前的男人。
时间在倒数着。
最后的一刻,我听到人声。
骤然激动后,还不曾呼救,就听见破门而入的声音。
几个男人冲了进来,一见眼前情景,立即分头负责,开窗的,扭开关的,解锁链的….
“与将!与将!有人,我们有救了!”虽然头脑被煤气充斥得混乱不清,我意识仍在,惊喜交加。
不知何时,与将已经闭起眼睛,象安然睡去。
我吃了一惊,大声唤他:“与将!与将!”来人已经利落地解开我的手铐和脚锁,我战栗着向与将扑去:“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可以这样!”
“黄先生,请小心,不要触动容先生伤口。”
我被来人架住。
这才惊觉与将其实并没有死,也许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如果我真的扑过去,牵动他的体内的刀,那就等于是我杀了他。
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又松了一口气。
“医生,快找医生。”我紧紧抓着救星的肩膀摇晃,激动得有点口齿不清。
营救很快展开。虽然地点是偏僻度假屋,但在人类的社会中,金钱是万能的。
直升机轰轰而来,在早准备好的一流医院降落。我亲眼看着与将被送进急救室,在门外坐立不安。
那两把刀,被救援人员小心地从煤气开关上锯下,现在还插在与将的胸膛,等待医生动手术取下来。
“黄先生,你先喝水。”
我茫然接过,把杯子放在手心上转动。
这群救星,是与将的私人保镖。怪不得如此厉害。
“你们早点来,与将就不会这样。”这是彷徨中的一种言语发泄,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苛责他们的打算。
“黄先生,这次的事情,确实有我们保全人员的失职。”他说:“不过,荣先生每次到黄氏附近,都是不许我们跟随的。”
“哦?”
我还以为,他永远是保镖不离身的人。
“而且容先生每次到黄氏附近停留后,情绪通常低落,都会有一段时间独自一个人,不要我们保护。所以,对于容先生今次的失踪,我们发觉得很迟。在发现荣先生失踪后,我们立即启动他身上的追踪系统。因为地点在山中,干扰信号的传送,所以也耽搁一点时间。”他总结说:“当然,保全公司的责任,我们不可推卸。容先生的医疗费用,我们会负责。”
现在不是医疗费的问题。
我望着手术室门上的灯。
我只要他平安,只要他能再睁开眼睛。纵使送上我整个黄氏,又有何妨?
我在手术室等了整整一晚,不禁胡思乱想。
如果与将真的死了,那我怎么办?如果两人死的时间相差太远,重新投胎的日子不同,岂非不能再世重聚?
下世来临,我还是投胎做女人吧,那样,可以和与将合乎情理的在一起。但回头一想,反正只要与将爱我,又何必管我是男人女人。
渐渐又开始祈祷为与将手术的医生,如果与将死了,求你不要把与将的尸体推出来。就让我在手术室外,怀着希望等上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