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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逢本年大利,若我王喜欢,可于数月后定个祭天之期。”

  “也好,本王也未曾见过这历来的祭天仪式,此事就交由赵卿家去办吧。”

  我接过懿旨,但心情并不觉愉快。

  事实上我哪里晓得如何祭天,我不过是小时在庙里见过,刚好被王逼问,不得不顺口雌黄。



  记忆中那一次的祭奠甚为盛大,真正的神祭师站在高高的台上,摇晃着手中的杖,口中念念有词,一副疯癫模样,看的人只觉胆战心惊。虽然如此,台下的人一见神杖朝天扬起,莫不又跳又叫,刺耳的呐喊,一直萦绕不散,直达天际。

  祭天。真是不堪入目的场面。

  有人被缚在单簿的木筏上,那是送给天神的祭品。每年一次,总得有人牺牲。

  那年我站在高台上,眼看着木筏上的小小人儿挣扎哭喊,竟没有人听见。

  除了我。

  我捂着双耳,犹闻得那声声的咀咒,他说: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我就算变成厉鬼,也要回来这里报复你们所有的人!我要放一把火,把这里烧光殆尽!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他被推向河中的漩涡,那无休止的漫骂逐渐远去,最后化成尖锐的一声惊叫。

  我闭上眼,只觉连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师傅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因为我在夜里偷偷地哭。他对我说:清持,不必伤心,这是他的命。

  还有,你的命。他说:有一天,你也要面对,自己的命。

  我听不进去,还是不停地哭,师傅叹了口气。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已不记得。

  但在那个时候,那个人出现,改变了我的未来,他叫司马燕玲。

  跟我走,清持,跟我走。他说。

  不行。我不答应,我不能离开,我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清持,你本不属于这里。他说。

  我们相持不下,争执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我忘记了争执的内容。

  窗外的风卷起薄薄的纱,一波一波吹拂进来。我一时之间不知身处何地。

  周围的景致有异,这里不是相国府。

  我轻轻地摸上脸颊,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明不是恶梦,却象经历一场生死浩劫。

  门外有声响,我赤脚跳下床塌,前往查探。

  我拉开门,一个正在打嗑睡的侍童应声向后倒了下来,马上惊醒。他好象受到了惊吓,几乎是跳了起来,他说:“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有意要睡着的!”

  我觉得好笑,于是板起脸来说:“好大的胆子,轮值的时候胆敢妄顾职守,若是遇上刺客,你该当何罪?”

  那个小侍童听见我如此生气,更吓得面无人色,他说:“请赵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次吧。”

  “饶了你?”我哼了一声。他马上跪伏在地上,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那侍童一呆,似乎对我所问的问题有点不知所措。

  “这……这里是宫中啊。”他说,生怕说错了答案又会被莫名其妙地怪罪下来。

  宫中?我如何在宫中睡着了竟不晓得。

  “你退下吧。”我说。

  侍童身体僵直,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讷讷地说:“大王吩咐小人要守在此地侍奉赵大人的。”

  是吗?那好。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花瓶,对他说:“给我到南塘去取一瓶水来。”

  侍童接过,恭敬地退下。

  我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现在连要遣走一个下人,都得花不必要的心思。

  长庭上点着灯火,火光摇晃,烟雾迷蒙。

  我顺着长庭上的走道行了过去,虽曾一直住在这深宫之中,但陪伴着昏君的那一段日子,除了呆在主殿我几乎是哪里都不去的。

  只不过是换过一个君主,这宫内的景致好象马上自动重新雕砌,一切看起来那样陌生。

  “卿家醒来了?”见到王时他正在灯下夜读。

  “清持不胜酒力,让王见笑了。”我说。

  王笑了笑,他说:“以前也听过赵卿家是个善酒的人,看来是传言出了错漏。”

  这新王总是无时无刻提醒着我以前的事,不知是什么居心。若是那样讨厌,他大可不必留我在此。我发觉自己越来越摸不透这王者的心思。

  见我不作声,王又问:

  “赵卿家,可是有心事?”

  我苦笑,空空如也的一个人,又怎会有心事。

  我彻夜不归,司马燕玲大概又以为我正在施展浑身解数,颠倒众生吧。

  可惜,面前的人明知我是何等人物,却不动我分毫,这王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应付。

  如果事情能一直以这种方式延续下去的话,又会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我不禁出神地想。

  “清持。”王叫。

  “啊?”我回过神来,不免有点失态:“什么事?”

  “你的魂到底飞到哪里去了?”王问调侃地问。

  “与王担忧的江山社稷相比,清持所思自不在话下。”我随便推搪过去。

  灯下,王一直看着我,目不转睛。

  他的眼神澄明如水,我发现面前的王者竟如此年轻。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安起来,这人的目光有异于我以前所见过的那个昏君审视我的目光,没有杂念,却深不见底。

  我伸手摸了摸脸,问:“是不是清持在这月圆之夜有什么异变?”

  王笑了起来,他说:“清持,你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气质?真是不可靠的东西。我宁愿要那锦衣玉帛,金银财宝,我才不要气质。

  连续几晚,我都被王召唤留在宫中陪伴,但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却只在那里挑灯夜读,我坐在一旁无所事事,不知如何打发时间,甚觉无聊。

  我不明白,阅读理应是件私人的事,要旁人陪伴反会被分心,为何这王者却坚持把我留在身边?我在宫中留宿的日子多了,连司马燕玲也开始察觉到。

  他对我说:“清持,你动作之快,令人佩服。”

  我生气,如果这是事实,我不反驳,偏偏事与愿违,我却有话说不清。

  宫中开始忙了起来,司马燕玲看着那来来去去的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热闹?”

  他的语气有点不屑,我已见怪不怪。

  以前在这宫中,也经常有奇怪的人进出,为了取悦我,那个昏君不惜工本,招纳民间有趣的玩意讨好我,这等场面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司马燕玲以为我已得到新王的青睐,于是新王重蹈旧主覆辙,为了我大肆花费。

  “所有的东西都得在一个月内准备妥当,”我对司马燕玲说:“因为一个月后将是新朝的祭天之期。”

  “祭天?”司马燕玲皱起眉头。

  “是。”我说:“我对王说我自小通晓师祭的礼仪,此次大奠,我专职那神祭师。”

  司马燕玲有点不可置信,他瞪着我,久久不能成言。

  “不要骂我。”我淡淡地对他说:“当时情况超出控制,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神祭师?”司马燕玲哼了一声:“你就不怕亵渎了神灵?”

  我笑,早就亵渎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神所原谅的。

  “清持,祭天之期逼在眉捷,你以为你瞒得过天下的人?”知我者莫若这司马燕玲,只有他最清楚我的过去,他不说,谁晓得祭天是怎样的一回事,我不需瞒过天下,我只需瞒过本朝文武百官。

  “所以,清持恳请司马大人高抬贵手,助我一臂之力。”

  “清持,你以为我会帮你?”

  “司马大人真冷淡,清持不到绝境,也实在是不敢劳烦司马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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