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挹辰看似单薄的肩膀往前微倾,心开始释放苦涩,却有口难言。
ICQ的来讯声音提醒了齐挹辰,邵时方仍在线上,他反手对着同事一拍,「不说了,你去忙吧。」
「好,一会儿再聊。」
「嗯。」漫应一声,齐挹辰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电脑上──
「不好意思,刚刚同事叫我。」
「不会,我是要通知你我得暂时离开一下去做实验。」沉吟了下才又送出下一个接续的讯息:「你要等我吗?」
网路就是这么的奇怪,虽然有重重的面纱包裹,却仍能感受得到人们的内心,能感受得到人与人之间的频率是否相合。
而这位声称自己第一次上网随便找陌生人聊天的齐挹辰与自己的频率似乎……挺合的。
「好。」齐挹辰面露笑容地送出答允。
于是,邵时方将自己的ICQ状态挂上away的白旗,齐挹辰盯着那显示着对方状态的白旗,嘴角盈漾的笑意久久不散。
第一章
两年后
搁在床旁矮柜上的铃声猛然响起──
床上那一坨小山丘因铃声不绝于耳而缓慢地蠕动着,久久,自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往置放于床头的闹钟拍下去,但铃声仍然出乎意料地持续进行着──
终于,那团小山丘不耐地钻出一颗飘晃着凌乱发丝的头,拿过行动电话,按下通话键,那如利刃般的铃声才嘎然而止。
「喂──」尾音拉长颤抖,在寂然的空间中活似鬼嚎。
然而,来人似是早已习惯似的连珠炮地脱口说话,一大串一大串的话语朝他丢过来,每击中一次,他的瞌睡虫即暴毙一只。
到最后,盈绕在他头上的虫儿死光之际,也是他可以清楚回应来人话语的时候。
「什么?」低沉沙哑带着浓厚的睡意模糊了他出口的声音,来人说了一大长串,他除了听见一堆噪音之外,完全无法理解来人说的话。
「什么什么?」话筒那一端的主人因他突然回话而顿住。
「你刚刚说什么?」迷蒙的眼瞥向床头另一边矮柜上倾倒的闹钟,伸手扶正它,瞧见上头时针和分针各指的数字时,不由得挑高眉。
五点半,是晚上还是早上五点半?他最近的时间观念一分为二,在实验室里是正常的,但一出实验室他的时间概念就全打散。
视线一溜,溜往房间另一方教层层窗帘掩盖住的窗户,看不出天色的所以然来。他打个哈欠,眯起睡眼,出走的瞌睡虫有回流的倾向。
「我说了一大堆,你竟然全没听进去!」来人的音调因忿怒而提高,「你到底在做什么大事啊!」
「睡觉。」他照实回答,并且配合地打了个哈欠,意犹未竟地躺回床上,突然发现前几天睡时还在的弹簧床不知何时长翅膀飞掉了。
难怪他的背腰有些酸痛。
「睡觉?大少爷,您昨儿个是几点回家呀?」来人的声音因竭力忍住怒气隐隐颤抖着。
「忘了。」他又打个哈欠,开始觉得木板床有点难睡,但以目前的情况,他也只能选择睡木板床,因为他的弹簧床不翼而飞。
「忘了?忘了!那你八成也忘了今天跟我约好要搬家的事啰!」来人终是忍不住对着话筒咆哮。
可不知是何因,下一瞬,他的音量降至最低,带着熊熊火气的气音压迫着他昏昏欲睡的神经。
沉寂了下,他将贴于耳边的行动电话拿开,不明所以地盯着它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贴近它,对着行动电话说:「你是哪位呀?」
对方跟着沉默,似是很辛苦地压抑着欲发的脾气,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才幽幽传来:「邵时方,我的声音你不认得,那我怀疑你还会认得其他人的声音,还是……」那人顿了下,以着雷霆万钓的气势吼着:「还是你背着我有了别人!所以连我的名字也给抛到脑后去了!」
忍不住了!他忍不住了!每次跟邵时方说话,他的耐性总是三两下就被他消磨怠尽,害他三番两次在公司同仁面前形象破灭。
好痛!邵时方捂教那吼声撞击到的耳膜,再怎么想睡也醒了,他愣了愣,盯着行动电话好一会儿才道:「挹,是你吗?」
齐挹辰,相交两年,最近因他课业繁重而被迫掠在一旁的恋人,两人一个星期前──应该是吧──才见过一次面。
「除了我还有谁?」齐挹辰翻翻白眼,躲避着办公室同仁们异样的目光,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醒了没,大少爷?」
「嗯。」邵时方点点头,开始投诉自己的新发现,「我的弹簧床不见了。」
「废话,前天我去你那儿替你搬的。」齐挹辰真是拿这个除了实验之外什么都迷糊的恋人没办法。
就连讲个电话,他都能认不出自己这个与他相恋两年恋人的声音,他真不知道他那颗装饰用的脑袋还能装下什么。
「哦。」邵时方不疑有他的点点头,带点好奇的问:「我什么时候跟你约好要搬家的?」
「一、个、星、期、前!」齐挹辰咬牙切齿的说。
他就知道,邵时方那颗脑袋装的全是残渣,他向来不听清楚他说的话,可他却拿他毫无法子。
邵时方偏头思考了下,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一个星期前曾经答应过齐挹辰要搬家的事。随手拈亮床头灯,放眼环视整间套房,才发现,除了他这张木板床、闹钟、电话以及床头灯外,整个房间空空如也,活像有人趁着他熟睡时替他搬家一样。
虽然忘却曾答允过齐挹辰,但见这空屋似的空间也该知自己是真的在一个星期前不知不觉地被齐挹辰拐骗与之同居。
「这样啊……」邵时方语尾音微颤,活似幽魂哀叹,一切等他睡饱有力气了再说吧。「你几点要过来?」
「我今天要加班,你自个儿先过去那边。」齐挹辰瞄眼腕表,时间显示是六点,他刚刚挣取到一项工程,今晚得将大纲拟好才行。
「哦。」随口漫应着,邵时方抬手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由得皱起眉头,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发现自己是穿着昨天的衣服睡觉。
难怪有闻到怪怪的味道。下了定论,再与齐挹辰续聊几句,挂了电话,他人往旁一倒,重新睡死。
***
深蓝,缓缓地爬上夏日的夜,带来徐徐凉风。
「幸福,俯拾皆得,端看你是否能把握。欢迎来到幸福诊所,把握你想要的幸福。」
夏夜的微凉气息渗透着些许湿意,呈三角形的小巧鼻尖因感染那抹湿意而皱了皱,再抬起一只前脚来抹抹小脸,顺顺两腮的胡须,耳朵翕动着,微低的头颅因嘎叽──嘎叽的声音而抬首──
映入一双幽绿猫眼眸底的是一个古老的木制招牌,长方形的招牌以着行书写着:幸福诊所。
入耳的声响是夜晚的凉风吹拂产生的声响。
那是一只猫,一只通体全黑的东方短毛猫。
「啊哈,好像快下雨了耶。」一想到下雨就可以玩水,它的眼睛不由得在闇黑的夜里更形闪亮。
它最喜欢在下雨的夜里玩水了!想起那份乐趣,它不禁狂笑出声,在外人耳里,或许听来只是猫咪的叫声,但听在站立在它身旁的男子耳里,便成嚣张的狂笑。
那男子身着一袭长袍,理着俐落的短发,一派儒雅地将手背在身后,原本仰望天空的他,在听见猫儿的自语后低头看它。
「律守,一会儿要真的下雨我就把你吊起来不让你出去玩。」